夕阳衔山,斜辉返照。
天际的地平线上,被映成一片金灿灿的颜色,绚丽多彩。天空红云朵朵,宛如烧红了一般,孤寂地各立一方,泾渭分明。夕阳渐渐沉下大山,柔和的光线向着天际收拢,彩霞横在山峰之上,美轮美奂。烈日的余威犹在,大地间笼罩着一层燥热,被清风拂过,吹散在晚纱的怀抱之中。
倦鸟还林,啼破山野的悦鸣声宛如银铃一般,伴着夜色掩下,终归于安静。城中隐隐有钟声回荡,似乎又有众僧侣琅琅的梵唱。天空不时有几道金黄色的光芒,掠过云霞间踏着暝色而来,落在京都城外,亮明身份后,大步跨进城中。
薄雾冥冥,远山如黛,近水如烟。
夜色暗涌,天空的云朵层层堆积,形成片片鳞形的云状,星宿惨淡,月浸纱窗,最终被云层覆盖。
夜空,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远山来了浓雾,燕塘湖掩在溟濛雾气上,宛如一面镜子,若隐若现。
直至夜深了,雾气掩在沧溟之中,夜色如泼墨一般,包裹整个京都城,黑得发亮。
聚贤山庄门前雕刻两座威风凛凛的铜狮,四盏大红灯笼悬挂檐前,宛如点点昏暗的萤火,渐隐渐逝夜色中。漆金的门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两扇大门紧闭,端庄神圣,钟鸣鼎食。
一道矫健的黑影以非常人可比的轻盈速度来到了聚贤山庄门前,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以一个虎跃之姿,轻而易举跳上了房檐顶上,小心地踏着飞檐斗拱,在夜色下遮掩下,犹如鬼魅,穿梭在错落有致的建筑间。
工字型院前,长廊横空,其后一间装修上好的房间中,流苏垂帐幕,有光润不俗的珍珠悬饰,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莹莹珠华。粉刷的白色墙上挂着两幅刺绣丝帛画,一幅是斑竹依山傍水生长的墨画,另一幅上,则画了一位清婉绝美的仙子,头梳飞仙髻,身穿广袖流仙裙,赤足踩莲花,双手捧着一只精巧的绿色笛子,沐浴在霞光中,神色俏皮可爱,正好奇地盯着远方看。双眼中的好似在闪烁着某种东西,活灵活现,令人惊叹。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画中人一同沉醉。
画下,是一张精美的雪梨木书桌,案靠在窗边,横放一把暗色古琴,上绘着好看的却又看不懂的花纹。一身白色长衫,玄纹云袖的杨靖宇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坐在桌前,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余音绕梁,动人心弦。双目宛如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长长的睫毛悬垂在刀刻似的俊美脸上,形成了一道诱&nbp;&nbp;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这是一张多么惊鸿的脸蛋啊。如瀑的长发散披与后脑发髻微固,双耳各留一缕头发垂胸,五官精致俊美,菱角分明绝伦,连同尖削的下巴,都有着完美的轮廓,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气质惊人,让人见了,不觉呼吸一紧,为之沉迷。
桌上檀香自在清烟袅绕,驱赶闯进的蚊虫。
一曲终了,杨靖宇缓缓舒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窗外浓雾,起身关上窗户,来到榻前宽衣解带,将装有玉蟾株叶片的锦盒放在枕下,熄了灯,盖上丝绸凉被,躺在榻上安寝。
夜深了,房顶之上,突然传出一道瓦片响动的声音,随即,有不知哪儿来的猫连续惊叫了好几声。睡眼朦胧中的杨靖宇,突兀的惊醒了过来,他奇怪地抬眼看了看上方的顶梁,翻了一个身,继续闭眼沉睡。
枕下,那个红色的锦盒因此被蠕了出来。
歇山顶式的屋脊,先前那道黑影悄悄潜伏其上,这是一张瘦猴子似的脸盆,长颈鸟喙,但也说不上多丑陋,不过那一双又尖又细如同一条缝隙的眼睛里带着狡猾的神色,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移开一片琉璃瓦,睁大眼睛在黑暗中仔细搜寻。令人惊奇的是,他那双尖细的眼睛里,瞳孔变得出奇的大,将房间的一切尽收眼底。很快,他便看到了榻上的锦盒,正好对着自己的下方。
黑影心中一喜,又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起四周。安静的夜,数丈外浓雾茫茫一片,弥漫在夜色中不断翻腾,黑夜像覆盖上了一层墨与瘴的交织,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唯闻耳畔的有微微拂动的风声。
正是三更半夜,睡眠正酣时分。
黑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能够收缩的银色五爪钩,对着空气轻轻一拉,那向内而合的银钩就宛如八爪鱼的肢体一般张了开来,又尖又长。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提着银钩一点一点的往房间里放,手中动作缓慢而谨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被下方熟睡的杨靖宇醒来发现。
颇费了一番功夫,他终于勾住了锦盒,轻轻的往上一拽,那翻开的爪钩顿时合了上去,将锦盒牢牢固定住。此时到了最关键的地步,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徐徐吸了一口气,谨终如始、蹑手蹑脚,一点一点的将之往上拉。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滑到了鼻梁上,结成一颗摇摇欲坠的汗珠,就要顺着银钩落了下去。
他心里暗道不好,紧忙稳住手中的银钩,就在那一滴汗水从鼻尖掉落的那一刻,左手快速的划过,有惊无险的抓在了手中。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屏住了呼吸继续拉动银钩。终于,裹着锦盒的银钩被他拉了出来。与此同时,他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后背已经湿了一片。风吹过,几分清冷满身,六月的天,冷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此行,可真是承担了不小的风险,当然也很顺利,玉蟾株到手了。黑影不敢逗留,甚至没来得及打开锦盒看一眼,便火急火燎的收了银钩,借着一道不小的风声吹过,他脚下一跃,宛如轻燕在黑夜中顺着檐角掠过。
眼见,就要逃离了聚贤山庄。
一身黑袍的白念飞,突兀的拦在了前面。站在高出屋脊将近一米之高的飞檐上,他手中擒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渊渟岳峙,不算高挑的身体宛如一座大山,散发出深沉不可攀登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个少见的高手!
黑影便匆匆停下步子,脸色阴沉,又夹杂着一丝忌惮,小心打量着白念飞,阴恻恻的问道:“阁下为何挡我去路。”
白念飞瞧着此人,心里不禁有些佩服之情流露,答非所问的低声道:“不愧是飞贼堂前燕,竟能够在李靖安的身上偷了玉蟾株而不被发现,当真有几把刷子!”
“哼!”堂前燕色厉内荏,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是飞贼堂前燕,就不该拦着我的去路!”
白念飞不以为然,缓缓抬剑,笑道:“世人皆知你堂前燕轻功了得,来无影,去无踪,快似飞燕。鄙人不才,倒是想领教一番。”
“阁下若想跟堂某比试一下,堂某奉陪就是。不过,堂某眼下不便,阁下只得另择时间了。”
堂前燕心中惊慌不已,他固然轻功了得,可真正的实力却没有轻功那么出类拔萃。自然,也不敢跟眼前这位气息强盛的黑袍人比试。
他并不傻,知来人在此处拦截他,并非真想比试那么简单。
果然,白念飞脸色沉了下来,盯住堂前燕手中的锦盒,颇为渴望的道:“堂兄,不瞒你说,在下需要玉蟾株,你只要将它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万两钱财交换,包括我手中这柄灵宝七杀剑,也可以送给你,若何?”
千里之路,他御剑飞行,连夜赶来京都,在京都查探了一番,找到了聚贤山庄,却恰巧的看见堂前燕偷窃玉蟾株的一幕。
堂前燕自然也看出了白念飞手中这柄七杀剑的不俗,已有几分垂涎之意。听此一言,倒是心动不已。不过看样子似乎有什么难处,他迟疑了一下,无奈的道:“阁下,堂前燕愿意与你进行交换。只是,这片玉蟾株,堂某已许诺了飘渺阁的人。一旦与你交换,飘渺阁怪罪于我,我恐怕吃不了兜着走。阁下也是明白人,想来也不敢跟缥缈作对,在堂某手中明抢玉蟾株吧?”
他搬出了背后的靠山飘渺阁,想以此吓退白念飞打消争抢玉蟾株的念头。
“飘渺阁也来了吗?”白念飞闻言,眼里含着一抹揶揄之色,不屑的道:“纵是大宗又如何,拳头才是硬道理。把玉蟾株交给我,刚才的话依然作数。否则,我也不嫌麻烦,亲自杀了你,把玉蟾株夺走。堂兄,人命金贵,需得好好珍惜,把东西交出来吧。”
白念飞伸出左手,逼迫堂前燕交出玉蟾株。
“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仿若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喧闹了整个聚贤庄,让房梁上站着的二人都大惊失色。
一袭淡蓝色长裙透过夜色,飘然而落,遗世独立,艳丽芳华。
她面似芙蓉,眉如杨柳,比桃花还要妩媚的眸里含春,巧笑嫣然。肌肤如雪,犹如一个莹玉塑造的美人,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双刀髻,上饰金银珠宝,旖旎遮额,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惊人。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束住。领口开的很低,露出起伏的半片山峰,润滑陡峭。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一缕缕甜香,似兰似麝。年龄虽长,却风韵犹存,此番打扮,更叫人过目不忘。
“灵宝七杀剑?原来是剑灵宗传人。”
她的声音酥麻入骨,淡淡的瞥了白念飞一眼,便将目光转移到堂飞燕手中的锦盒上,带着诱人的笑容,怪叫道:“臭名照顾的飞贼堂前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倒是打开盒子看看,玉蟾株到底在里面否?”
“此话何意?”
堂前燕戒备的望着来人,心中已是焦急万分,生怕被聚贤山庄的人发现,又担心来人争夺他手中的玉蟾株。
女子仪态万方,抬手摆袖间,衣袂飘飘,风华绝代,她眉目含笑,眉宇间透着一股高贵和自信,缓缓开口道:“新罗天子李靖安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男子,聪明过人。连九重门吴门主都喜爱不已,亲收为外徒,一身道行深不可测。你区区一个飞贼,就妄想从他手中偷走玉蟾株,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堂前燕心里打鼓,迟疑了一下,还是当着几人的面将锦盒打开,事实果然出乎了他的意料,锦盒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朕说的没错吧!”
女子站在白念飞的左侧,咯咯的大笑着,心情似乎很不错。
“太子果然狡猾,不陪你们玩了。”
堂前燕为之气结,他来京准备了几日,耗费了一番心血,竟然只偷到了一个空盒子,可将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他一怒之下将盒子扔飞,纵身一跃,便掠过白念飞身旁,跳下房檐逃走了。
既然玉蟾株不在堂前燕的身上,白念飞也未阻拦,由他而去,静静地与女子对视,眼睛变得严肃了起来。
女子淡然问道:“七杀剑的传人,你还不走吗?”
百念飞盯着女子打量了一会,方才想起此人来路,躬身行礼道:“原来大周凤天女皇,是白某失敬了。”
奚凤天倒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回礼道:“七杀剑也曾在九洲威名赫赫,奴家可不敢抬高自己的地位。”
“嘭嘭……”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突然从迷雾中传来,霎时,无数火光冲天,将原本寂静无声的聚贤山庄照得通亮。
“看来,飞贼是走不了了。”奚凤天眉眼弯弯的说了一句,对着空气长声笑道:“李公子,奴家远道而来,何不现身一见!”
殿宇中,一道启窗之声响起,杨靖宇身子翩然而起,落在另一处飞檐上,抱拳道:“二位深夜造访聚贤山庄,可有什么事?”
他玉树临风,相貌堂堂,面如冠玉,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俊美得宛如上天落下的仙子,精雕细琢出水芙蓉,气宇不凡,风度翩翩,教人念念不忘。
奚凤天一双美目盯着杨靖宇打量,很快便被杨靖宇一身温文儒雅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嘴角勾勒起一道迷恋的笑容,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的道:“自然是为公子而来,公子天资绝色,不愧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奴家的心啊,怎像小鹿一样乱撞,为你跳个不停。”
杨靖宇眉头微皱,这个体态丰盈的老女人可真是恬不知耻。
心下想着,脸上却不失礼貌的尴尬回道:“凤天皇过奖了,鄙人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奚凤天直勾勾的盯着杨靖宇,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柔声道:“无妨!”
浓雾遮天蔽日,滚滚席卷八方,宛如恶魔的一张张血盆大口,想要将夜色全部吞噬殆尽,
三人各立一方,白念飞手持七杀剑,冷冷窥视一袭白衣的杨靖宇,一股汹涌的杀气猛然涌出,排空激荡。
杨靖宇忽觉空气有些沉闷,瞟向白念飞,有些不解的问道:“白宗主,你这是何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念飞目眦欲裂,厉声道:“李靖安,不要在此惺惺作态。你父子对脱离我宗的上百位弟子赶尽杀绝,我要你偿命。”
“什么,你说,那一百余离开你宗的弟子全部被杀了?”杨靖宇愕然不已,神色间有些焦灼,又连忙解释道:“白宗主,此事并非鄙人所为。”
白念飞目光猛然一凌,嘲弄道:“不是你干的,也是狗皇帝干的,你杨家,都是月华宫的走狗,篡了李家皇位,还一本正经改李氏之姓,你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我剑灵宗从立宗以来,除魔卫道,秉持正义,却被你等所谓名门正派之士步步欺压,面临亡宗命运。白某今日哪怕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为我百余弟子报仇雪恨。”
白念飞的一席话弄得杨靖宇面红耳赤,眉毛登时拧作一团,脸色极其难看。他自知理亏,也未有生气,彬彬有礼的道:“白宗主,请给鄙人一些时间,鄙人定还你一个公道。”
“尔等宵小之辈,白某不会再相信,拿命来!”
白念飞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仇恨,衣襟在风中猎猎的响动着,只见他怒发冲冠,凌厉的杀气肆无忌惮的溢满身,一身强大的道力被他全祭了出来,整个人,宛如裹在一团浓郁的透明白气之中。手中七杀剑顿时发出一道响亮的剑鸣声,整个剑身,在道力加持下,亮起一道炽烈的光华,割开夜色,映出他那张决裂的脸,颇显几分疯狂与狰狞。
伴着全身气息的高涨,七杀剑一阵剧烈晃动,与白念飞的意志融为一体,剑锋搅动周边的气旋,夹持着无穷的剑威与杀气,覆盖了整个聚贤山庄。他动了,脚下的步子变化莫测,剑势蹁跹,带着他的整个身子,宛如离弦之箭,向着杨靖宇激射出去。
此招,正是剑式七绝之一的起剑式,来势张扬,剑气纵横,加上灵宝七杀剑残暴凶戾的杀气,让这一招灵巧的剑招威力不知增大了多少倍。
星月无光,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奚凤天被这架势吓得目瞪口呆,双股微颤,急忙闪去数丈,方才感觉不到心中悸动,却见身在剑气肆虐中的杨靖宇面容出奇淡定,握着桃木扇的右手负于身后,左手缓缓抬起,手心摊开,真气浮现,掌心变得如同羊乳一般的白,轻松一掌便逼退了气势汹汹的白念飞。
奚凤天见状,不由得睁大了瞳孔,美目中涟漪泛起,惊疑道:“好强,难道他已经突破那个境界了?”
眼见杨靖宇轻松化解自己的剑招,白念飞一脸沉凝,咬住牙关,反手将剑挑起,错身而起,好像叫天子冲上天际,又如惊鸿落下,一手落剑式杀招再起,动作华丽,剑光绚烂。
整个天地间,宛如有一道虹光闪现,空气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杨靖宇面不改色,肃目沉凝,随手再次打出一掌。空气中,一剑一掌悍然撞在一起,竟然震得空气打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此剑之威力,出乎了杨靖宇的意料。他心道不好,刚飞身移开,之前所站立的那一座建筑,顿时坍塌下来,一时尘烟四扬,似浓雾一样白。
白念飞不分青红皂白,一言不合就出手,损坏聚贤山庄建筑,饶是心胸开阔的杨靖宇,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公子,我们来助你。”
绮霜绮露拔出剑,身形展开,踏地而起,双剑合璧,背靠背立在空中,动作一致。随着一声断喝,只见二人身体交替旋转,道力全祭,双剑交错急速挥出,顷刻,无数剑气迭起,带着恐怖的威压斩向白念飞。
“在白某面前用剑,简直不自量力。我就让尔等好好看看,七杀剑的威力。”
白念飞冷哼一声,立于半空,双手擎剑,七杀剑刃登时光芒大盛,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一声大喝,七杀剑气猛然暴涨,剑影如形,剑势变幻莫测,重重叠叠。空气中,蓦然出现了数柄巨大的剑,杀气腾腾的砸向绮霜绮露,沉重如巍巍高山,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乍一出现,绮霜绮露便觉气息窒滞,刚斩出的剑气霎时被吞没。白念飞的剑术竟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二女大惊之下,哪里还有余裕筹思对策,但知若是以剑挡剑,势必被这数道巨大的剑气斩得筋骨尽碎,说不定粉身碎骨,根本无力抗衡。
在这无比巨大而耀眼的剑气之下,二女的身子宛如蝼蚁一般,看似就要碎成了渣。
杨靖宇不再保留自己的实力,打开桃木扇,一身雄浑的道力注入,桃木扇就像是蜕变了一般,变得光亮可鉴,俨然化作一柄银白色的宝扇,扇上刀锋凌人。一股罡风,自杨靖宇身前拂动,宝扇被他掷了出去,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自动护在了绮霜绮露面前。
“喀刺——”
天空的巨大剑气接连斩下,快不及眼,发出骇人惊恐的霹雳声,却尽数被宝扇格挡在外,一阵阵强大的光波冲撞四野,震得暗夜爆裂声不停回响,可见此剑术的强悍。二女虽毫发无损,但皆面色发白,后知后觉,心脏狂跳,吓得脊背发凉,双股战战。
“你二人不是他的对手,下去!”
杨靖宇踏着空气走来,声音低沉严肃,却透着一丝关切之意。
二女自知帮不上什么忙,收了剑,摇身落地,远远观看。
杨靖宇乃是羽化境界的高手,纵使白念飞的七杀剑如何厉害,也绝不是杨靖宇的对手。
半空中,杨靖宇和白念飞隔空对峙。一人冷目横空,杀气腾腾,一人温文如玉,气质自华。
杨靖宇收回宝扇,沉声道:“白宗主,你若再不收手,就别怪鄙人手下不留情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怒,负手静静地望着白念飞。
白念飞眯着双眼,心中惊叹杨靖宇实力深厚,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横剑威胁道:“李靖安,把玉蟾株交出来,伏辜七杀剑下,我既往不咎。”
“原来如此,想必白宗主已经寻到了花解语的下落,半月之期将至,白宗主还是需得早做打算,好免去灭宗之危。”
杨靖宇仍心平气和的说道。
白念飞只觉得好笑,大喝道:“我脱离宗门的上百弟子皆被暗杀,还想让白某交出花解语,简直痴心妄想。李靖安,剑灵宗与你新罗帝国不共戴天,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他不由分说,剑指身前,身如螺旋迅捷,凌空飞渡,直挑杨靖宇咽喉。
杨靖宇微微摇头,掌心往下一按,周身的气势渐渐拔高,额前两缕头发被刮得高高荡起,将一张英俊潇洒的脸蛋衬得如明珠熠熠生辉。虎步一踏,便是错开身子,轻而易举的避开白念飞毫无保留的一剑。
这转折之间兔起鹘落如,似一道闪电劈开,二人乍一接触,便是剑影遮天,掌震山河,眼花缭乱之际,二人又远远分了开来。
白念飞没有占到什么优势,握着剑的右手微微抖动,气息有些急促,但也没有受伤。
杨靖宇神清气闲,一招过后,缓缓收手。
“想不到你李靖安的实力竟然强盛到这种地步,不过,七杀剑也不是浪得虚名,看剑!”
白念飞心有不服,他的七杀剑威力惊人,可伤人血气筋骨肉,周身一百零八穴,无孔而不入。手中长剑带着身子一滑,矫若游龙,登时扑到杨靖宇头顶之上,剑式七绝起、落、震、荡、破、斩,化一一被他使了出来。天地之间,宛若有无穷的杀气凝聚,压抑得让人喘不出气。
半空之上,白念飞凌然出剑,只见剑影重重,光芒四射,他身影腾挪跌宕,后发而先至,对着杨靖宇瞬间刺出数剑,剑锋破空,留下道道优美的荧光弧线。
杨靖宇面色沉凝,不敢大意分毫,双手张开,宝扇在双手之间舞得愈发银白,一道道刃气仿若流星扫尾,从胸前激射而出。
错身之际,在一剑一的碰撞铿然声中,二人已经对过数十招,半空如同烟花绽放,犹如星坠玉盘,绚烂可观。
相比之下,白念飞的剑法虽略显迟钝,但剑法招招狠辣,式式索命,根本不与人喘息的机会。而杨靖宇则宝扇当胸,迅疾如风,身形飘逸,招里拆招,游刃有余。
眼见久攻不破,白念飞一咬牙,手中七杀剑响起一阵剧烈的剑鸣声,将所以招式变为攻法,毫无保留的发了出去。剑出如形,盛气凌人,逼得杨靖宇屈扇连划三个半圆护住身前,同时足尖着力,飘身向后滑出几步。
借此,杨靖宇微微喘出一口气,盯着颇为难缠的白念飞,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赞道:“白宗主,你七杀剑果然威力惊人,也接我紫金扇一招。”
只见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深沉而又博大,抬起了握着宝扇的右手,摇身一晃,便是瞬间来到了白念飞面前。紫金扇上道法自然,流动着虚妄无边的苦海气息,看似轻轻往七杀剑尖一点,但那速度,绝对超过了白念飞所能达到的地步。瞧那怪异的气势,已然超过了锋芒毕露的七杀剑数倍。
伴着一阵沉闷的悲鸣声响起,七杀剑身一颤,一股巨力袭到白念飞的手心,他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痛麻,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七杀剑承受的力道带着斜飞了出去。杨靖宇欺身而进,紫金扇打开,扇刃之气割开空气,电光火石之间,在失去方向的白念飞肩上划出一道伤口,几滴鲜血落在空中,被杨靖宇横扇一扫,竟如同颗颗钢珠,狠狠地砸进了白念飞的后背之上。
“噗——”白念飞身在空中,失去了抓着力,前力尽失,后力未继,冷不防被杨靖宇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伤到了五脏六腑,迎空喷出一口鲜血,像落雁一般往地面坠落。
“七杀为上,七剑合一,一剑破山河。”
殿宇间,听闻白念飞一声爆喝,落下的身子迅即飞腾而起,衣服褶皱随形飘举,若一叶渡江,手中七杀剑便是那一道乘风破浪的风帆,率先出击,迎难而上。又如鹰击长空,大鹏展翅。忽而东西,忽而南北,四方之地,风起云动,燕塘湖潮汐卷起,宛如吸海垂虹,朝天卷涌。一道照亮天穹的剑光,五彩纷呈,宛如太阳光拔云而出。其势之惊人,似电闪雷鸣,带着滔天的威势斩向杨靖宇。
但凭这一击,若是落在地面,恐怕整个京都城池都要毁掉一小半。
杨靖宇的身躯,在这道冲天而起的剑气中,如同一只弱小的萤火,就要被吞噬殆尽。直到现在,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凝重之色,面临威胁生命的险境,也足够凸显出他的镇定和稳重。只见他星目生辉,面沉如水,不紧不慢将手掌张开,掌中有柔和的白色光芒亮起,一时之间,天地灵气仿若都朝着他身前汇聚了过来。他变得异常的沉稳,立在半空之间,身上的气息不断增强,犹如一道高不可攀的神明,这一刻,整个天地仿若都臣服在了他的脚下。与此同时,紫金扇脱手,在身前盘旋飞舞,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层的大道之意,如清泉流淌而过,清晰异常的在虚空中显现而出。
剑气纵横千里,整个京都,宛如云开雾散,长虹贯日,覆盖了杨靖宇的身躯,眼见之处,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浓雾压缩成一团,亮得瞎眼。任谁看来,杨靖宇都要被这道剑气吞噬,尸骨无存。
绮霜绮露以及聚贤山庄的千余人都紧张不已,心里不断祈祷着杨靖宇能够抵挡住这一击。
让人意外的是,这看起来势如破竹,惊天而起的一剑斩了上去,半空中并未发生什么剧烈的震动,反而有一道道生于自然,而馈于自然的大道之气随着气流散开,这道惊天的剑气威压就这样被消磨殆尽。天地之间只剩下亮得发白的光芒还在迟迟不肯退隐,就像白念飞那顽强坚毅的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怎么惊人的力量,也不值得一提。
武道极境的力量,又怎么能够与可以运用大道之力的羽化之境的力量抗衡呢?
谅腐草之荧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其中之差距,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做的到。
杨靖宇负着手,淡然的走出这片亮白的天空,对着黔驴技穷的白念飞,脸上露出一抹开怀的微笑,轻声道:“白宗主,你输了!”
“羽化之境!”白念飞大惊,他已然乏力,落在了飞檐上,脸色发白,险些站不住脚。
杨靖宇点点头,笑道:“不错,鄙人幸得造化,不久之间突破了羽化之境。我若使出全力,你现在已经死了!”
白念飞颓然一笑,苦涩的道:“原来如此,我输了。但没有输在剑招上,白某只是输在实力不济。李靖安,我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任凭处置,白某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收了剑,艰难跳下飞檐,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愤恨,只剩下无尽的自嘲和对世间不舍的惦念。
自嘲自己身为一宗之主,竟不是一个后辈仇人的对手。
惦念的是,他那苦命的女儿,刚死去了心上人,又要连他这个无用的父亲,也要离她而去了。
他心里泛起噬骨蚀心的苦楚,那是自己的女儿啊,他怎么能割舍?
他自知这一趟来夺取到玉蟾株想必十分艰难,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原本想着凭借七杀剑的威力,他也许能与杨靖宇斗上一斗,岂料仇人已是羽化之境的高手,仅存的一线希望,也就此化为空谈。
杨靖宇也摇身落地,站在白念飞面前,瞧着他这般凄然的模样,有些不忍的道:“白宗主,你没有给剑灵宗丢脸。君子一言,半个月的期限未到,我不会杀你。至于,你那上百脱离宗门遭人暗杀的弟子,鄙人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走吧!”
白念飞当即愣住了,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杨靖宇竟要放他走?
这是何等的胸襟啊!
可自己跟他,不是世仇吗,他又为何要放了自己?
亡帝的遗孤他都不曾放过,又怎会放了自己。
真是讽刺!
“世人都道李靖安是一位真正的君子,闻名不如一见,奴家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奚凤天站在远处观看了二人的战斗,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她眉目含笑,翩然落地,裙摆坠地,容貌倾国,婀娜多姿,十分动人。
杨靖宇微微侧目飘了一眼浑身飘着香气的奚凤玉,又马上收回目光,颔首道:“凤天皇谬赞,鄙人愧不敢当。”
“哈哈。”
此刻,白念飞凄厉的大笑着,戏谑的道:“李靖安啊李靖安,你可真会为人,当着凤天女皇的面要放过白某,白某又岂不知道你笑里藏刀?别假惺惺了,让白某觉得很不舒服,来吧,杀了白某,好了却你心头大恨。”
杨靖宇身子怔了一下,垂头叹道:“白宗主所言极是,鄙人确非君子,不过放你走,乃是我对你的承诺。你若一心寻死,倒让我觉得惋惜,剑灵宗不应该就这样被覆灭。当年发生的事,本来就是一场不义之举。白宗主,鄙人愧对你剑灵宗,愧对李忘尘。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的爱徒,就回去等消息吧。”
白念飞闻言,眼里迸发出一道精光,用七杀剑支撑起身体,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说李……忘尘,他还活着?”
“嗯。”杨靖宇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过了身,蓦然叹气,心绪万千。
想要给剑灵宗和李忘尘一个公道,他知道意味着什么。
听到李忘尘还活着的消息,白念飞方才打消了心中的仇恨,对杨靖宇坦荡的襟怀心悦诚服。
他恭敬的向杨靖宇行礼,不吭不卑的道:“你虚怀若谷……是个真正的君子。半月之期,我剑灵宗,再与你杨家做一个了断。”
说罢,他提剑晃晃悠悠的转身离开。
一旁的绮霜见状,连忙对杨靖宇说道:“公子,你放过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杨靖宇神色一凛,突然声音冰冷的回道:“我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绮霜吓了一跳,还未见过公子这般教训过自己,独自低着头,心里有些委屈,一言不发,不知道杨靖宇为何这般发脾气。
飞贼堂前燕被擒拿跪在地上,见杨靖宇放过了白念飞,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掐媚的道:“太子义薄云天,还请太子放了小的,小的以后绝不会打你的注意!”
杨靖宇懒得去看一眼堂前燕,不咸不淡的道:“放了你也可以,告诉我,是何人指示你来偷玉蟾株?”
“这……”堂前燕为难了一下,想想还是说了出来:“是飘渺阁燕朝歌!如果没有他的指使,小的也绝不敢来偷您的玉蟾株。”
杨靖宇微微皱眉,摆手道:“以后休得再犯行窃之事,不然,我剁了你的手!滚吧。”
“是是是,小的谨记在心,多谢太子,您可真是大好人。”堂前燕慌忙答应,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颇为几分滑稽之色。对杨靖宇再次拜了拜,才匆忙起身离开。
“李忘尘是谁?”奚凤天美目流盼,对杨靖宇的胸襟和实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她对这个万中无一的绝世美男子,也超乎想象中的满意。
他轻笑时若鸿羽飘落,静默时则冷峻如冰。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不失柔美,加上一身高贵又儒雅的气质,让他整个看上去是那么地完美。
这样的男子,简直是十全十美,天下哪里能寻?
杨靖宇不知奚凤天内心的想法,笑容若朝霞温暖动人,启齿道:“不过是一名旧友罢了。”
“能做李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凤毛麟角的天才,奴家也想见一见,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奚凤天主动走到杨靖宇的身边,妩媚勾人的眸子里涟漪起伏,抬起如葱白皙的玉手,轻轻搭在杨靖宇的肩膀上,又顺着的衣角抚在了他硬朗的胸前,一股令人沉醉的甜香喷了他一脸,空气中,带着丝丝不明不白的气氛,让人徒生羞臊之感。
俩人凑得很近,几乎是贴了面一般,连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杨靖宇鼻尖香气如兰,一时无所适从。瞟了一眼含情脉脉的奚凤天,神色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忙倾了脑袋,想要躲闪奚凤天勾人的眼神,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眼前出落了两座高耸的山峰,半边春光乍泄,半边亵衣羞羞掩掩,让人游移不去,勾人心魂。
两座蓬岛香仍驻,一道桃源水未通。
杨靖宇神色变得非常难堪,慌忙提步错开,背对奚凤天,不敢再回头。
“你那么怕女人?”奚凤天分明是愣了愣,低头沉思了一下,顿时明悟,脸上带着惋惜之色,脱口而出:“难不成是弯的?”
“噗嗤!咯——哈哈……”
绮露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梨花一般的脸上,浮现出又喜又臊的神色。
连同被杨靖宇训斥了一番的绮霜,也不禁偷偷乐了起来。
公子害怕女人,她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明白,公子为什么害怕女人,难道真如奚凤天所说,公子是弯的?毕竟,公子太过于完美了,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但生而为人,哪没有什么缺点,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
直到现在,奚凤天一语道破。她二人也终于知道了公子的缺点,只是不知道如何说出来,毕竟二人都是闺中之人,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死丫头!”杨靖宇脸色发红,尴尬无比,作势追着绮露就要打去,不料绮露一个转身灵巧避开,拉着绮霜直接逃路。
奚凤天方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眼前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又连忙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奴家心直口白……信口开河,不,是口不择言,还望公子见谅。”
杨靖宇神色窘迫无比,他怎么感觉奚凤天的道歉,好像是有意的。但他不敢看奚凤天,只能硬着头皮,躬着身子抱拳道:“凤天皇若没有什么事,还请回吧。”
“奴家才舍不得离开呢。李公子,奴家来你这儿,自然也是想要得到玉蟾株,不知道李公子能不能忍痛割爱,把玉蟾株卖给我,不论你提什么条件,奴家都答应你,包括陪你睡觉,奴家也没有怨言的——”
杨靖宇听完这话,脸色不禁有些发寒,强压住内心冲上来的火气,绷着脸道:“还请凤天皇自重!您若是想要玉蟾株,请两日之后来鄙人的庄里进行竞买!”
话落,他也不管奚凤天是什么身份,转身大步流星离开,步伐却显得几分凌乱。
“不识好人心。”奚凤天嘀咕了一声,气得想要跺脚,又不想失去女皇的风度。只能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他身为大周王朝的女皇,何事受过这种委屈?但见杨靖宇大步离去,她不满的瘪嘴叫唤道:”李公子,你就这样走了吗?奴家行了几十万里路,星夜兼程来你新罗帝国,可没有一个落脚之地,你难道不尽尽地主之谊?”
“来个人,安排凤天皇住下。”
杨靖宇头也不回的吩咐几位丫鬟道,他是一刻都不想跟奚凤天交涉了,慌不择路,仓皇离开了。
这个女人,比逐月还要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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