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蜀道,北蜀道,均是茶马道,前人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天下的路再难走,也敌不过人的两条腿。
出了陈州进蜀国,马车是不能走了,两位女修士也只能走着向前,此路是从南夷到北地诸州的茶马道,路上是艰险万分,地上的石头都是滑溜无比,稍不小心,便是人马皆摔,这不,在昨天马匹部更换了新马掌。
冷卉还跟师叔埋怨,为啥不用云舟拉货,莫千兰笑道:“傻丫头,动用云舟要使神仙钱的,这些钱可是远超出这些货物价值,你说用还是不用,山下好多人靠此吃饭的,无事不得动云舟,乃是山上的大规矩。”
冷卉撩了幂蓠道:“再过几月就是冬狩了,师叔,今年我师姐去不去的啊?”莫千兰道“烟容还有几天就出关了,今年我领大家去无尽之海,你师姐肯定要去的。”说完又笑道:“这两天,三公子不来烦你了,他一直在前面晃悠,看起来是特别起劲,可是冷落我家卉儿了。”冷卉撇着嘴道:“懒得理他。”
这几天,大家甚是沉闷,这里的五尺道是直接开凿在悬崖上,有时还得要弯腰过,整个人感觉是特别压抑,耳边只有马蹄声和铃铛声,不时看到摔在悬崖下面的马匹。
今天这一段路,开在了悬崖上,只能是一人牵一马前行,戴志泽在最前面,肖雨跟在后面,唐胖子紧跟着肖雨,嘴里不停地叨叨着:“早知道要受这个罪,打死我也不来了,哎,肖雨兄弟,你走这么多路,心里咋想的啊?这路上风景,可没有啥好看的呀。”
肖雨笑着道:“你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大家闺秀,那样多好哇,还有人侍候。我等乡下之人不,是想增加点见识么,只好多走走了。”
唐乐乐:“呸呸呸,你才大家闺秀呢,你唐家哥哥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如今和大黑炭兄弟是蜀道黑白双雄,一路上,哪个马帮不是恭敬有加。”
唐乐乐也是无聊地紧,这两天是一直和肖雨斗嘴,肖雨又道:“看不出啊,胖子有这么大力气的,昨天的几匹马可是幸亏你在边上,否则货和马掉下去了。”
唐乐乐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可是天生神力,在蜀国是有名得恨,而且经常是以钱服人的,嘿嘿,有时侯是钱不够,拳来凑,人称拔山小霸王。”
快到中午时分,一行人马离开了悬崖边,进入一树木森森的山中,头马快步走在前面,这马夫也是这马帮领头之人,边上前边道:“得罪,得罪了,麻烦让下,前面我来带路。”原来不远处要进入苗地了,岔路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不久后,这领路的拐了几个弯后,突然停下了,众人鼻子里面飘来一阵阵香火的味道,前面有人拦路,说是前面有山民在祭山,要等等才能走。
大家干脆拿出干粮,吃起午饭来,大家耳边不时传来鼓声和叫喊声,森林中,树木是极为茂盛,根本看不到前面景象,倒也勾起大家好奇之心。
这唐乐乐是嘴巴不空的主,手里拿着个硕大的卷肉饼吃着,还含糊不清道:“据说此地姑娘长得俊美,皮肤白皙冠天下,就是脾气刚烈,不随便好沾。”
肖雨看着他手上肉饼,里面塞得满满的红红辣椒,看着也是辣人,不知道他怎么吃得进去的,正要说话,那戴志泽道:“我说胖子,你这几天没有去照应冷姑娘她们,到时候会不会不理你啊?”
唐乐乐往嘴里灌了口酒,一脸正气道:“我是重色轻友的人么?”肖雨笑吟吟看着他道:“不知道谁经常偷偷摸摸的送山果,黎叔好福气啊。”唐乐乐一时涨红了脸道:“我就不相信,你们不喜欢漂亮姑娘。”
戴志泽道:“我家小子早就满地跑了,还敢喜欢其他姑娘,我耳朵可就只有两个。”肖雨歪着头道:“我还小,漂亮姑娘么,也就漂亮了,天下漂亮姑娘多的是,胖子,你喜欢得过来么?”
唐乐乐将最后一点肉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抬手指指两人:“你们两个都不老实,难道变成太监了。”说完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戴志泽看看唐乐乐:“看样子真的动心了哇,冷姑娘配你胖子可是绰绰有余。”唐乐乐点点头道:“回去老祖宗那里可有得烦了,哎.......可是又少一单身好男人了。”戴志泽和肖雨嗤了下,皆说他厚脸皮。
大家又等了一会,大概一炷香之久,领路人起身,招呼大家赶路,大概走了一里不到的样子,前面山谷之间,出行一片空地,左手边有一祭坛,上面居然摆了三个人头,两边山坡上面站了不少人,有的男人赤膊露胸,手里拿着弓箭和细长刀具,身上脸上用各色颜料画了好多花纹,看不出人的模样。
山坡下面两边也是站了好多人,男女皆有,有的头上还插着羽毛,左边是几个头领和祭司,脸上几道花纹像是鲜血画成。
当大家走到跟前,他们是鸦雀无声,眼睛漠然,看着眼前队伍前行,耳边只有清脆的马蹄声。
突然间,一声弓弦声响,肖雨脚边插了支白羽箭,在石头缝里抖个不停,肖雨随即停下脚步,戴志泽理解挡在肖雨身前,手握刀把,看着山上射箭的地方,唐乐乐上前几步站在肖雨右边,手里多了把扇子。那黎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前面,眯着眼睛,盯着祭坛边的几人。
肖雨看着戴志泽宽大的后背,心中一暖,上前一步道:“戴哥,没事,先看看再说。”马帮的领头之人已经回头,双手抱拳,在和那几个头领模样的交涉,肖雨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一会,从山上走下一体态修长女子,身穿短裙,头上插了几支长长的羽毛,看上去是七彩斑斓,脸上涂着各色颜料,手拿弓箭,腰挎短刀,走到肖雨诸人面前,唧唧哇哇说了一通,声音清脆无比。
边上走上一老者,用大周官话说道:“圣姑说了,其他人都可以走了,只是这年轻人得留下。”说完指着肖雨,唐乐乐听了,居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马帮领路的急道:“祭司大人,我们每年经过此地,从无纠葛,今日不知哪里得罪了,强要留人,这可是往凤凰山送东西的马队。”
这老者叽里咕噜和女子说了几句,回头道:“他经过祭司之地,头戴斗笠,冒犯了神灵,得在此祭扫三日。”领路的脸色登时古怪起来。
肖雨看着老者问道:“还有此等规矩啊,就因为这,便要留下我,这理由讲不通啊。”戴志泽接着道:“是啊,得讲个明白,哪来的规矩。”一时大家都谈僵了。
这女子又叽叽咕咕讲了几句,指了指肖雨的头,老者道:”不想留下也行,留下斗笠,山神前磕三头。”
唐乐乐正要上前,肖雨抢着道:“行啊,敬山神是应该的。”一时间,诸人皆放松了戒备,只有黎叔没有放松,还是一直盯着对面几个头领。
肖雨不动声色,将斗笠取下,递给那女子:“送你了。”领路的赶紧讲给女子听,这女子接过斗笠,从怀中拿出一绣花巾递向肖雨,肖雨却是不接,那女子楞了一下,收好绣花巾转头就走。
肖雨走到祭坛前,在祭坛前磕了三头,起身回到毛驴边上,笑着看向那能讲官话的老者,老者迟疑了下,随即示意可以前行。
肖雨其实已经凝神察看了一下,已经发现对方有鬼修,而且境界不俗,天下鬼修最难缠,他们阴人起来,真正是鬼神难测,特别是头领边上,有一拿着法杖的老者,周身是鬼气森然,法杖上面,时有鬼面隐现,是个元婴境的鬼修。
马队缓缓前行,在山中,其实走得并不快,唐乐乐的嘴真的是闲不住,跑后面,将刚刚的事情和两位女修士讲了一通,然后干脆呆在后面了,摇着折扇,又和冷卉纠缠起来,莫千兰脸上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黎叔落在最后,腰间挂上了一小小秤砣模样的东西。
晚上歇息的时候,唐乐乐还是在后面忙前忙后,也不到前面喝酒了,黎叔是人靠在树上,在闭目歇息,肖雨还是和戴志泽一起喝着酒,聊些江湖轶事,尤其是戴志泽说起他师傅的一些往事,曾经和前来挑衅之人打斗后,最后还是以礼相待。
肖雨听到最后道:“你师傅真乃豪杰,能够为挑衅之人疗伤治病,而且不论胜败,均以江湖手段了结,行事光明磊落,难得。”
当大家渐渐睡去,肖雨却是编织起斗笠来,心中是嘀咕起来,照道理,祭山神是不能带戴斗笠的,可这规矩只对他们自己有用,可要凭此留路人祭扫,理由是十分勉强的,这女子是个有二境的修士,她出头应该是个引子,估计后面还会有麻烦。
夜半时分,肖雨刚刚将斗笠编好,便看见四周障雾四起,雾中隐隐有鬼影飘忽,篝火是渐渐熄灭,整个歇息之地笼在浓雾之中。
莫千兰和黎叔皆是金丹大修士,早就感觉不对劲,黎叔已经祭起秤砣模样法器,四周飘来的鬼影一时不敢向前,莫千兰手中捻着一枚绣花针,以神念观四方。
在远处半山腰上,站着好几个人,有一蒙面男子坐在一边,白天拦路女子对着边上的老者道:“大长老,今日传音做下此事到底为何啊。”老者并不回答,而是对着坐在一边的蒙面人道:“这样做无用啊,还是直接一点,完事给钱,今后两不相干。”那蒙面男人嘶哑着声音道:“谁知道今日这胖子沉得住气,平日里早就跳起来了。”
肖雨并不惊慌,悄悄祭起障符,将戴志泽护住,自己只是坐着,戴着斗笠,一副低头睡觉的样子,两片剑符红叶早已飘于高空之中。
战斗在悄无声息中展开,那些鬼影瞬间冲向莫千兰和黎叔,唐乐乐其实已经醒了,手拿折扇,默默看着黎叔和莫千兰和这鬼修斗法。
这鬼修毕竟是元婴大修士,见首击无功,便瞬间人分为二,瞬间一群鬼物分别扑向莫千兰诸人,黎叔祭起的法器闪起阵阵亮光,如有重锤击于鬼物身上,不少鬼物烟消云散,莫千兰的绣花针穿于空中,不时将鬼物被击碎于空中。
突然间,有两只巨大鬼物骤起,两人便一起腾空而起,杀向前去,却在此时,在唐乐乐腹前,虚空中透出一杖尖。
意想不到的是,杖尖前突现一红叶,飘浮在空中,这法杖是怎么也刺不向前,最后只能隐于空中,红叶随之也不知所踪,唐乐乐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将那折扇打开,环顾起四周。
元婴老者见一击不中,见豢养的两只鬼物也即将被毁,便准备祭起本名之物杀下山去,边上的几个也都祭起各自的法器,准备下山厮杀,只有这女子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这元婴老者乃此地的大巫师,也是此处寨子的大长老,前几日接到朋友来信,要他帮忙击伤一人,破了此人的气海,让他将来不能修炼,带信的蒙面男子详细讲了此人相貌,并且一直等到肖雨诸人到达,遇上寨子祭山,于是有了这一出。
这老者刚刚祭起本名物,突然发现眼前飘有两片红叶,上面剑气森然,这可是大剑仙才有的气象,登时是胆裂魂飞,赶紧收敛神魂,一跃而起,驾驭着法器逃命去了,其余几人一见不妙,顿作鸟兽散去,只留下那女子不明所以。
莫千兰和黎叔两人本来是已有败象,突然间压力皆无,巨大鬼物消散于空中,浓雾也渐渐消散,不由得面面相觑,又看向四周,前面戴志泽睡得正香,肖雨也是低头不动,估计也是睡着了,中间南华和公孙影是背靠着背,睡得极熟,马夫们也是睡得很香,帐篷里面的冷卉更是安静。
黎叔脸色沉重,对着唐乐乐轻声道:“此事是冲你而来。”唐乐乐点点头,也不言语,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千兰冷笑道:“胆子不小啊,凤凰山竟然也敢不放在眼里,看来是要杀几只猴了。”
黎叔轻声对着莫千兰道:“莫仙子,这是暗中有人相助,居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此人不简单啊。”莫千兰点头道:“此人是友非敌,是我等幸运,既然不肯露面,我们不必计较了,我此次回山,当报至刑堂处置,你唐家之事自己解决,我凤凰山自有理会。”两人竟然没有理睬山上的女子。
几人也不睡觉,轮流守起夜来,唐乐乐一直低头想事,不久似乎想通了什么,低声叹息起来,这蜀道难走,危机重重,仍然不如人心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