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今日怎地不在书院?”秀晴早就想问了。
袁甫驾着车,稳稳坐在前头。
“过几日便是县试,先回来看看。”
虽是意简言赅,但细一想便知袁甫这是又为张节用上心了,否则一个小小的县试与他何干。
秀晴明了,然而这份恩情也不单单是一个谢字就回报得了的。
“听阿节说起,袁先生要认他作义子?”
今天见了人,秀晴索性提起来。
“嗯。”袁甫闻言偏头看了身后一眼。“你不愿意吗?”
哪有不愿的呢,只是想不明白而已。
“可是袁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呀袁甫心中呵呵笑道。
“张节天资聪颖,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说着又轻笑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仰赖他就是了。”
“我却想把他带在身边,又怜他没有生身父亲便动了这个念头。”
“你觉得如何?”袁甫低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也未觉察的期盼。
秀晴听到袁甫这么说很感动。张节能遇到这位一位先生愿意将他带在身边,还要收作义子。这样的好运真真是可遇不可求。
“以前只以为独自带大张节便好,等到他大些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我教不会的。袁先生愿如父亲一般教导他,我自是求都求不来。”
“嗯。”那便好袁甫心情一下舒泰得很。
驴车慢慢驶进了双河村。
袁甫虽然听曹林跟他说了不少,但人还是第一次来。
秀晴絮絮地跟他说起这双河村。
南边地平人多,北边地陡人少。
秀晴的作坊就在北边的河溪附近。
袁甫看着不同于一路行来农田里零星坐落的小屋子,北溪两岸分别用白墙灰瓦围了两座大院子。北边是秀晴的作坊,南边是雇工的杂院。
难怪袁甫看着秀晴如今的‘家业’,同她孤身一人开面摊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一下午,袁甫和秀晴二人将双河村转了个遍,直到日落西山才返程回去。
两人商议先从附近的路府开始,袁甫一面联系人,秀晴一面扩大作坊的产出。
往双河村一连跑了几日之后,张节回来了。
第二日是县试的日子。
张节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更衣吃饭,还安慰略有些紧张的秀晴。
“娘,晚上做些好吃的,这一考就是一天可要把人给累坏了。”
秀晴笑他,将他一路送进考场便琢磨起晚上的饭菜来。
最近几日不在,面馆都亏了张大娘她们费力张罗,秀晴也想一并让大家都吃顿好的。
正好,秀晴也馋了好久记忆里另一个“她”最爱吃的那道菜。鱼香肉丝。
忙活了一下午,等准备得差不多了,秀晴去考场接张节回来。
等张节从考场走出来,面上看不出悲喜,只精神有些委顿。
“考得如何?”秀晴上前问道。
张节提溜着考篮缓缓道,“还成,就是又累又饿”
考得如何又如何,还能重新回去考不成。秀晴想着按下心思。
“走,娘今天做了一桌子菜,好好犒劳犒劳你这个小考生。”
“嗯。”张节仿佛又有了力气,抬起头露出个笑。
回到葫芦巷,秀晴抄起衣袖,马不停蹄地炒起菜来。
鱼香肉丝、口水鸡、酸菜鱼、红焖猪蹄、干煸土豆丝、素炒青菜,还有一大盆萝卜牛肉汤。
几个小的伸长了脖子终于等到菜都上齐,一个个吞着口水眼巴巴等秀晴和张大娘入座。
等到秀晴洗了手过来坐下,张大娘首先开口说道。
“今天是我们家阿节下考场的日子,咱们一起祝他高中头名!”
说得张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认真考过便罢了,中不中的看天意吧。阿节,不用紧张。”
秀晴笑着安慰起张节。
张大娘闻言笑着改口,“那今儿就庆祝阿节考场归来如何?”
“嗯!这个好。”秀晴笑道。
大妞牛进一番叽叽喳喳说着吉利话,逗得在座各位都笑出声来。
秀晴举起筷子当先夹了菜。
“好了,好了。赶紧吃,一会儿都凉了。”
小的们眼睛都紧盯着秀晴,一等她发话,都迫不及待各自夹向了爱吃的菜。
一时之间只有碗盏盘筷碰撞之声,嗯还有一阵阵吸溜声。
等吃得半饱了,几人才有闲工夫说起话来。
“几时才能知道阿节考得怎么样了呢?”大妞问道。
张节吐出嘴里的鸡骨头,“三日后便知道了。”
“那考过以后就很厉害了吗?”大妞继续问。
牛进这时接过话,“哪有那么容易,考起来没完没了的。”
香芽也解释道,“这过了县试还有府试,府试过了才是童生呢。童生呢也不过刚刚起步而已。”
“啊!”大妞举着筷子听几人说完,“难怪都说读书人矜贵呢,听着就觉得难上加难。”
“阿节,原来你这么不容易。”说着大妞夹了个鸡腿到张节碗里,“哎,怪心疼的,你多吃点。”
张节时常在书院里,同窗之间多是君子之交,少有这么直白的。
看着碗里的鸡腿,还是家里好啊,心里想着面上笑呵呵。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几个小的鼓着肚皮回去了。
秀晴煮了消食的茶水,跟张节两个一人都喝了些,又闲聊了一会便各自睡去了。
三日后,县衙派人来报,张节考中了县试头名。
张大娘听闻最是欣喜要燃鞭放炮大肆庆祝,秀晴觉得张节都回书院去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被张大娘堵了回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就得让别人都知道知道你一个寡妇养出的儿子中了县案首,叫人羡慕去。”
秀晴拗不过,最后还是在门口炸了挂鞭闹得噼里啪啦响。
前门街的掌柜伙计们知道了纷纷前来祝贺,袁老丈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送了一套颇为名贵的笔墨砚台作贺礼,见人忙着略坐坐便走了。
书院中,张节也知晓自己考了个头名。
心里有些高兴,不过也就是有些高兴罢了。
整理好自己行容,张节去见了袁甫。
“先生。”
“嗯。”袁甫将看到一半的书卷收到怀里,“既是中了案首府试不去也罢。这段日子安下心来读书,等八月过了院试再带你出去。”
张节面色平静,“一切听先生的打算。”
“院试不比小小的清榆县,各县的案首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所以要戒骄戒躁,万不可自视过高。”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张节闻言更是敛起了先前的一点浮躁心思。
“嗯,去吧。”
袁甫看着张节离开的身影,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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