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上善湖。
独孤清清点燃油灯,手捧着古书,她的目光却投在月牙湖倒映的那片红霞上
她的心这阵子静不下来,晋王说得那些事,让她觉着大兴城恐怕要再掀波澜,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昨夜的事而丢了性命。
独孤清清不染尘烟,但那不代表她就要远离人间烟火,更不代表她就要成那无情之人。
相反,她的心很柔软,见不得世人苦寒。她想读圣贤书,造福世人。她很努力,从不偷懒,是骊山书院里最用功的人之一。
望着湖中红霞渐褪,独孤清清将手中古书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书箱里,头也不回的背着书箱下了山
骊山书院门口,秋意浓皱着眉头望着小师妹,他没有拦着,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知道这一刻小师妹的心乱了,他帮不了她,需要她自行捋顺看破,她的心境才能更进一步
李家后宅,李太平看着秋冬躲闪的眼神,不由皱眉说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秋冬只是低着头不言语,就像是受惊的小鹿。
李太平又问:“谁欺负你告诉老爷,看老爷不剥了他的皮。”
秋冬依旧是摇头不语,这可难坏了李太平。当老爷的,也不好对自家丫鬟严刑逼供,可老爷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这不言不语的,就有些难为人了。
秋冬这丫头勤快、能干、心善,哪点都好。就一样让人不是很满意,这啥事都藏在心里性子,着实令人很头痛。
“算了,老爷不问了,你肚子里的那些故事,啥时想说,再跟老爷说吧!这阵子老爷饿了,去给老爷弄些吃的。”
秋冬终于起身,不过却没去找吃食,反而是搬着交床做到了床榻边。
李太平望着秋冬紧紧抓着床榻的五指,不由冷着脸,严肃的说道:“天还没黑,你怎么像是见了鬼一样?秋冬,有事就跟老爷说,可不能这么偷懒,咱李家可不养闲人的!”
秋冬依旧有些红肿的大眼睛忽闪两下,眼圈又是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老爷,秋冬不懒,秋冬能干活!”
李太平见小丫头终于肯说话了,知道恐吓这招管用,便急忙趁热打铁,冷声道:“那就赶紧说,若是再不说,老爷就让钱满仓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说道大街,秋冬冷冷的打了寒颤。李太平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若是还不会察言观色,估计早就死八百回了。
只见李太平口风一变,笑道:“行了,老爷逗你玩呢,瞧把你吓的!这么着,你扶老爷出去透透气,在吃点东西,这总行吧。”
李太平在秋冬的搀扶下,借着晚霞余韵,有意溜达到前院正堂,却正好撞见了慕品山。
只见李太平一边朝慕品山挤眉弄眼,一边说道:“九妹,秋冬这丫头好像失了魂,正好你铸剑山不是会驱邪吗,这人就交给你好了!”
秋冬急忙说道:“老爷,秋冬没中邪。”
“没中邪也不要紧,铸剑山的高徒,最会给人壮胆”
慕品山瞪了一眼李太平,随后一把将秋冬拉了过去
李太平趁机来到正堂外,将钱满仓叫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
秋冬刚刚打算趁着天没黑,到东市买只老母鸡吊汤给老爷滋补身子,可这人还没迈出家门,便好像撞了鬼似的跑了回来。
李太平笑道:“咱家门外可有什么人?”
钱满仓苦笑道:“还不是那新罗国的王子,我已经劝他好多次了,他就是不肯走,说什么也要见老爷一面。”
新罗婢,新罗王子,这倒是蛮有趣的。若是再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想想这个故事都令人期待
李太平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眼睛欢悦的冒着光,让钱满仓赶紧把那位王子请进来。
按理说,这么想听故事,是不是应该煮好了茶,弄上两把藤椅放在院子里,才显得有诚意。
可现在看来,李太平很没诚意,院子里除了那冷冰冰的青石板,便在无它物了。
“昔弈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两日不见,弈道公子似乎憔悴了许多!”
昔弈道躬身一礼:“让李兄笑话了!实不相瞒,在下不远万里来到大兴城,其实论剑只是个幌子,在下实则是为一个人而来。”
李太平心中暗笑,这阵子也不王子了,还跟我这说起了大实话,看来这人还真跟秋冬有些故事。
“不知弈道公子,为谁而来呢?想必不是为了我吧!”
昔弈道苦笑道:“弈道在新罗国时爱上了一个女子。可造化弄人,那女子竟然流落到了大乾。而昨日,在下又见到了那女子!”
李太平也不藏着掖着,只见其微笑道:“弈道公子,不会说得便是我家婢女秋冬吧?”
“哐当!”
李太平身后正堂有重物坠地
只见昔弈道,盯着那紧闭的大门,仿佛那双眼睛能够透视一样。
李太平横移了小半步,却正好挡住昔弈道的视线,微笑着说道:“家里养了猫,到是让弈道公子见笑了!”
昔弈道再次躬身一礼:“李兄,在下正是为了金秋冬而来,还希望李兄能念在弈道的一片痴心,成全了弈道。”
李太平心中冷笑,痴心?我看是痴心妄想!就凭秋冬见了你,像是看见了鬼一样,老子就成全不了你。
李太平那张笑脸,瞬间一变,冷声道:“弈道公子,我李家可没有金秋冬这个人,倒是有个叫李秋冬的婢女。”
昔弈道忙道:“就是此女!李兄,在下可重金为其赎身!只要李兄开个价,弈道明日便将银钱送到府上。”
李太平冷着脸摇头道:“我李家可没有卖奴仆婢女的习惯,弈道公子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对了,提醒弈道公子一句,这里是大兴城,是讲王法的地方,若是有人敢纠缠我家婢女,就算我打死他,京兆府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着,李太平朝正堂招了招手,便见门开,慕品山拖着秋冬走了出来。秋冬躲在慕品山身后,身子不停的发抖,好像小羊见了恶狼,吓得没了魂魄。
李太平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把秋冬拉了出来,望着还要往慕品山身后躲的秋冬说道。
“你是我李太平的婢女,什么也不用怕,天塌了有你家老爷我顶着,你家老爷若是顶不住,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她能帮你顶得住。”
慕品山白了一眼李太平,这才拉着秋冬的手说道:“既然是李家的人,那么你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见,你不喜欢的事可以不做,没人可以逼迫你。现在把头抬起来,告诉那个小白胖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就是山上人说话的方式,简单、直接、粗暴,他们说的话就是道理,若是不服就打到你认可他们的道理为止。
秋冬有二人撑腰,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瞥了一眼昔弈道,眼中满是怒火:“你害我金家,早晚我要亲手拿回属于我金家的东西,现在你给我滚!”
李太平这才转头望着昔弈道,冷声道:“我家的秋冬姓李,记住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昔弈道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不由脸上变了色,怒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今天这个人我带不走,当我昔家再登门时,这事就无法善了了。”
裸的威胁了,面对威胁第一个不乐意的反而是慕品山。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铸剑山威胁别人,何时被人威胁过。
只见其,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长剑弹出半寸,刹那间一股冷冽的剑气喷涌而出,如有实质的杀意,让这晚霞中的庭院,顿时笼罩一层逼人寒意
“再多嘴半句,杀你!”
昔弈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铸剑山他的底气还不够,恐怕把整个昔家都搬来,也是不够看的。
昔弈道果然半个屁也没敢放,小白胖子这阵子脸更白,连句狠话也没留下,转头灰溜溜的离开了李家。
在新罗国不可一世的昔弈道王子,夹着尾巴溜了,秋冬很震惊,她没想到自家老爷如此厉害,更没想到未来的主母如此之凶悍。
秋冬眼中闪着亮光,那是未来主母风姿卓越的背影,她也想成为主母那样的剑客。
当慕品山转过身来时,便看到了跪在面前的小丫头。她刚要去扶,却见那小丫头很是认真说道。
“请夫人教秋冬剑法,秋冬给夫人磕头了!”
小丫头说磕便磕,把一旁的李太平都吓了一跳。
慕品山见状忙闪向一旁,这个头她可受不起,特别是秋冬还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
慕品山扭头瞪了一眼李太平。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秋冬扶起来!”
李太平笑呵呵上前,扶起秋冬说道:“夫人现在还没出师,是不能收徒的!秋冬若是想学剑,老爷可以叫你。”
秋冬眼巴巴的忘了一眼慕品山,这才转过头,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
“老爷的剑法比夫人厉害吗?秋冬要学天底下最厉害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