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老弟,你别乱动啊。再乱动老朱可就直接坐上来了!”
“原谅我,原谅我...”
“诶,这都多少天了,还说胡话。亏得老朱心善,诶,你怎么还踢被子啊,这么瘦,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的。”
说罢,这个自称老朱的年轻人一下跳到床上,将床上的少年狠狠压住。没过一会儿,自己反倒打起呼噜来。
梦中的木生风并不安稳。
他走在一条看不清的小道上,抬头望天,只有数不清的黑月洒下寂寥的光芒。木生风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来到这儿,心里唯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让再快些。
但是木生风已经快走不动了。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扯着他,腿脚也有些麻木,更感觉脖子被什么给勒住了。
不知又走了多远,他终于直面心中的恐惧,低下头去,一只牛面人身的妖兽正抓着他的左脚踝,已经淤青。
木生风却没有什么恐惧,好像这些已见过无数次。他似乎已经跌入了这个阴暗的轮回炼狱,永世不得解脱,不得回转。
他还是和上次、上上次一样看向身后。
只见这牛妖皮连着骨,骨连着肉,整个身子已经因为他的前进被拉得老长。木生风有些厌恶地踩在牛妖手上,想把其弄掉。
一直伏在地上的牛妖头颅却骤然抬起,只见其眼眶黝黑,后脑勺还有两个孔洞,似乎是被刀剑贯穿而过;牛妖的舌头也落在地上,都被砍成数十段了还连在一起,甚至还拖了一些小道上的臭黑污水在上面。
木生风更加厌恶,便欲抬头去踩那牛妖头颅。又想起上次似乎便是这么做得,干脆蹲下直接用拳头去打,奋击之时却是未想起上次自己也是如此想、如此做得。
牛妖头颅分外脆弱,木生风数拳便打出个窟窿。
双拳又下,窟窿里却有什么东西把他咬住。
木生风吃痛不已,又被什么东西绊住,直接跌倒在地,脑袋更是栽进了乌黑臭水中。
水面之下却不是一片黑暗,仍是和刚才一样的漫天黑月。
木生风抬头看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屁股,却是不知道哪个神通广大者,直接把自己的头给扳了个圈。
虽然头颅里的东西仍在咬着木生风,但他却不想再起身,因为之前扯着他不让走的东西都消失了,只觉分外轻松。
虽然上次的记忆告诫他不要转头,只要看着天上的黑月便能无恙,但木生风还是和此前无数次一样往左边看去。
一个只有半只头颅半个身躯的年幼猫妖正看着他。
年幼猫妖被劈开的截面和眼中纯真的目光让木生风打了个寒颤。
他立马转头,又往右边看去。另外一边剩下半只头颅正枕着他的肩头,流着鲜血的猫唇还在笑着。
然后,和上次一样,木生风混乱的记忆又回身附体。
他知道,下一瞬这两个半边头颅的猫妖,嘴中便会长出獠牙,眼角流下厉血,脸皮更会像树皮一样剥下,露出里面的筋膜和血管....
木生风还没回想完,这两个头颅便扑到他脸上,啃食他的肌肤和所有的一切。
最后,其余那些跟在这只年幼猫妖身后的无数亡魂又和上次一般,将他的筋肉撕咬,饮食他的血液,把他的骨髓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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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生风眼中的黑暗越来越深,他又恐惧害怕了。
这些亡魂可以吞尽他的一切,却不能抹平他的罪。
“我错了,对不起。”
“原谅我,原谅我...”
木生风再次睁眼,映入眼中的终于不再是象征罪和罚的漫天黑月,只是一座寻常的木屋屋盖。
但现实却是苦痛的根源。
只要还能待在那条能看见黑月的小道上,他愿永生永世享受属于自己的罪罚。
然而现实也是逃避的归宿。
“老弟啊,你终于醒了。老朱每天给你喂饭,给你擦身,都快两个月了啊,你看这灵石...”
木生风侧过头去,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胖子正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滚...”
木生风骂得有气无力。
“诶,你这恶人。气死老朱了!”
说罢老朱便举拳欲打,又见床上之人暮无生气,最终改拳为掌,摆手一番,却是什么也不说直接推门而出。
一时,只有老旧木门被风雪推开又闭合的呼哧声。
......
“哈哈,老朱想通了。你不想给灵石,我便偏要。你要让老朱走,老朱偏要伺候你。你要寻死啊,老朱今儿个还就只让你活了。”
两天后老朱再次推开那扇不知能坚持多久的木门,摆了张椅子挡住门,随后发表了上述宛若发现真理般的豪言壮语。
“给我...滚...”
老朱已经自我调节好心态,“老弟啊,年纪轻轻的怎个寻死觅活的。学学老朱我,心宽体胖,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那即便是有了,咱换个道道不就得了嘛。”
说罢便把木生风扶起靠在床头,又把桌上刚炖的野鸡补汤端过来,直接对嘴灌下。
老朱见木生风乖乖喝了,更加高兴,却是说道,“两个月前,还多六天。对,两个月零六天,老朱想起来了,那天老朱入门试又没过。老朱又伤心又气,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响,就去小曲山抓狐狸。走到那独木桥的时候,就听见老弟你和之前那样在下面叫唤。老朱心善嘛,老弟你也知道的。当时天都快黑了,老朱还是费死费活把老弟给背回来了。也是老弟福大命大,没摔到天灵盖,不然,叫唤都没得叫唤了。”
老朱的嘴又碎话又多,木生风听在耳中直觉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说完了,立马开口,“多谢...仁兄救命,还是先让小弟歇一歇吧。”
“是啊,你伤得也真重,比老朱我以前受过最重的伤还重。那老弟就先歇息,老朱我还得再准备入门试呢。”
老朱终于走了,然后那扇木门又开开合合。
但老朱忘了把木生风放下来,木生风只能躺坐在床上,身后的木制墙壁已经带了些许寒气。
他必须要面对那个尖锐的问题。
木生风做出了自戮而亡的选择,但贼老天并没答应。
苏醒过后,他很快地冷静下来。纵然世间条条道道都与他的心念相悖,但是他已经必须,也是唯一能做得——隐去那个黑色的选择,在二选一的问题中勾画那个亮一点也痛苦一点的答案——再次地活下去。
他无法独自背负虐杀无辜之人的罪恶,长此以往,唯有毁灭一途。连接着他和众人人的不知是羁绊亦或枷锁已经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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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完那些事,便了结吧,他如是想到。
两天的时间,已够木生风查明自身的状况。自脖子以下的骨头都碎成渣了,没有一个月,根本动不了。以一滩烂泥来形容刚好合适。
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躺着,还有太多的事在等着他,他要回去。
......
木生风现在所处地界是北齐的寒木山,在海剑陵的北面。寒木山身处颲鹰冻原,与凝玄宗毗邻而居。寒木山又分大小山脉七十三座,首峰自然是寒木山,老朱所在的大曲山虽然没有在底末,但也并无出奇之处。
因为颲鹰冻原地磁之力极其显胜,寒木山开派祖师在立派之时便将七十三座修家山脉从地上高高拔起,直到现在还傲然立在高天之上。
老朱是土生土长的老曲山人。按他的话说,老妈难产死了,老爹有天出去打猎就没回来,家里就剩他一个人吊着,勉强吃得百家饭长大。
老朱人虽然傻笨了一些,但是力气不小,十二岁时便被大曲山上下来的修士看中,带到小曲山修炼。那修士还许下承诺,只要老朱过了入门试便会直接将他收入门下。
“都六年了啊,老朱我都在小曲山待六年了。每次梁叔下来看我,我还感觉怪对不住他的。”
老朱正在洗衣服,木生风则裹着之前盖的被子在一旁晒太阳。
“老朱之前就不该跟那孙猴子打赌,别看他长得精瘦精瘦的,脑子却贼得很。骗老朱说只要一刻钟内吃下头大野猪就管老朱一年的伙食,老朱当然要应下了。你说那孙猴子,好不厚道,竟然在里面加了泻药,直把老朱吃得上吐下泻。最后老朱不但输了赌,还得帮他洗什么鸟衣服。造孽啊!”
木生风也已经有些习惯老朱的碎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知道旁人的任意事。
他甚至根本不去考虑要不要指点老朱,他打定主意要避开所有人所有事。
其他来参加入门试的年轻人大都有家族接济,可以只顾修炼。但老朱孑然一身,只得自己找活路,便在小曲山山后盖了个木屋,没事就过来打猎充饥。
往常木屋里只有木生风和老朱二人,今日却来了第三人。
“朱哥在不在?刘管事有事找你呢。”远远的便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老朱似乎认识那人,应道,“在的,洗衣服呢。刘管事是不是又给老朱布置事儿了?”
来人走到木屋前,才开口,“是啊,刘管事说朱哥办事得力,也不贪墨。这不又让朱哥去湖口买些布料咸盐吗?”
“当然了,老朱的为人整个小曲山都清楚的嘛。”老朱哈哈一笑,全然不在乎这刘管事每次都没给过他些微报酬。
但老朱却没答应,指了指木生风道,“我老弟还病着呢,老朱这次是走不脱了。李胜你回去告诉刘管事让他换个人吧。”
李胜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他一改常态,走到旁边帮老朱洗起衣服,嘴上继续道,“别啊,朱哥。这你每次下山都帮大伙儿带好东西回来,换了人咱大伙儿可信不得。”
他又看了眼木生风,咬牙道,“这样,朱哥只管下山,这位小哥咱几个就先照料着,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
老朱对湖口镇的繁荣也颇为向往,看对方提出个解决办法,也没问木生风答不答应,就应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