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海
剑馆里只有木生风和肖行知道今天谢林成会来,其余人皆是往常模样。修炼时认认真真,休息时便各自瘫坐一团,水性好的更是直接躺在海面上。
木生风看了到没什么,他更喜欢这般自然不做作的样子。倒是肖行生怕这不雅的模样会让谢林成不喜。
到了黄昏,肖行给木生风使了个眼色,木生风抬头望去,看见树林边停了辆马车,车上的旗帜代表那是临安城的马车。
正角到来,好戏开演。
木生风下意识清了清喉咙,让众人聚到一起。
刚想说话,马立却说道,“小教官,我有个疑问。”
“嗯哼?”木生风看向马立,马立没有嗅到木生风威胁的意味,傻乎乎地问道,“是这样的,我就想知道小教官为什么一直叫钻石海,大伙儿都是叫圣安湖的。”
“嗯哼?”木生风真想踹死马立这个被驴踢的,这种问题不会换个时机问吗,但还是回道,“大伙儿都知道我是外乡来的。之前是靠借宿人家才能辗转来到圣安城,当我到这附近时,听到别人都说钻石海,我便也沿用了。”
“小教官,那些人是凡人,我们修者都是称呼圣安湖的。”
“嗯哼?”
木生风忍住吐槽的冲动,我都给你解答完了,你还如此这般这般的。
“我的家乡在千万里之外,祖上也并没有关于双圣的记载,双圣对于三十三家而言,是再续恩人,他们自然顶礼膜拜。但对我而言,双圣也只是修为高深的修者罢了。你们中有人是本地土人吗?”
木生风看去,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举起手来。
木生风挥手示意他们放下,说道,“我曾听闻在本地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钻石海沉浸着他们的梦想、现在和。你们中的家族有的是几百年前搬过来的,有的是千年前迁徙来的。本地土人和外来者现在还有何区别。”
“你们整天念叨着圣安湖,空有尊敬之意,毫无进取之心。世界如此之大,多少人如你们这般只知练剑学剑,学着前辈的剑练着前辈的法,求得是守成之术,行得是苟活之法。偌大的宝库在你们眼前,你们视而不见。你们是把这片海神化了,只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神人,忘了神图里千千万万的先辈,他们有的是普通的妇人,有的是归家的渔人,有的是青马竹马的爱侣。就看现在的你们,在钻石海练了半年,你们可曾有过将神图融入你们剑中的想法,只会照本宣科,一副浑浑噩噩之貌!”
“这片土地的先者以往只能靠钻石海过活,他们打渔、晒盐;现在你们不干这些事儿了,做着观光客的生意。对于先者们,钻石海是他们的母亲海,现在的钻石海难道不是你们的母亲海吗?你们的母亲海将这么瑰丽的宝藏送给你们,你们呢,见得久了,天黑了也不会望上一眼。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改叫圣安湖,钻石海才是她的名字!”
“小教官我们没有”,马立羞愧地低下头。
“把剑给我”,木生风愤然说道。
马立立马将手中剑双手递给木生风。
但见此时,黄昏的光消散,海岸线上唯一缕金边也隐没掉。整个天际变得黯淡无光,夜晚的世界属于逝者。
木生风反手拿剑,走入海中。
此时,微光渐起。
“撼海先见海”
但见木生风单手拿剑,一股劈海为陆的气势从他体内冒出。木生风深深跃起,用的赫然是瀚海剑法第一式“苍莽海龙”。剑光从海中穿出崩裂,海水被卷得升入高空,浪潮更是被打回天边。木生风剑法中带来浓浓海气,海水在空气中不落反凝,渐渐聚为一道海龙卷。
只见高高夜空,微光齐现。身骑神龙的红发女子再次悯怀着远古的忧伤自那永不再现的彼方而来。木生风抬头望去,今日无风无雨,星河不现,唯有时光中永恒的神女永恒存在。
木生风大呼,“风!”
但听风声骤响,竟卷起几股龙卷。
木生风再呼,“龙!”
很多年前,神女看着眼前的神龙溃烂成一具枯骨,他们所求不过是一分净土,可是,无论是神,还是人,都对其赶尽杀绝。以前她的梦想是乘着神龙远游万里忘归而风助其返,现在她枯败而落寞的心不过想寻得一个安稳的死亡。
但见围绕木生风的风龙卷,海龙卷迅速笼聚,即刻汇聚成一股风海龙卷围绕着木生风。木生风右手刺出,一股由风海龙卷汇聚的蛟龙高飞天际,咆哮出千万年回响的悲痛。
无论是远处的谢林成还是肖行等人,皆是惊呼不已。
待到木生风走回岸边,众人犹未反应过来,迎接他们的则是漫天的海水。
木生风用木剑点点马立额头,笑道,“现在明白了吗?”
马立回过神来,点点头,傻乎乎说道,“明白了”又迅速摇头,“好像还是不太懂。”
“既然不懂便去练,去想。”
“是,小教官。”马立狠狠点头,接过木剑直接跳入海中练起剑来。
其余人见此,也是一股脑冲入海中。
木生风回头看到众人拼命练剑的模样,无奈地笑道,“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了。”
这时赶过来的肖行附耳低声说道,“世子想见你。”
木生风点头答应,嘴上回道,“待我更衣。”
“世子尊贵,恐怕不妥。”
“肖大哥,无妨。我自有分寸。”
待木生风换好衣衫系上发带,已是一刻钟后。
木生风心中紧张,等会儿进去定有一番问话,兹事体大,能不能成功接近谢林成便看下面的问话了。
此时天已黑了,待木生风走到马车附近,便被护卫拦住。木生风透过护卫看见马车旁已点起了一搂篝火,有人小跑进去通报。
等了片刻,护卫收回手中武器,将木生风放行通过。
木生风走到篝火旁,看见有三张椅子,空了一张。正首坐的自然是临安世子,后面还站了位两米持刀壮汉;侧首与谢林成长得相肖,只是看起来年轻些。
木生风对临安世子作礼道,“参见世子。”
不等临安世子回礼,倒是侧首年轻人气冲冲说道,“此前便已唤你,为何还让我等足足等上一刻钟?”
木生风心中有数,泰然回道,“见尊者仪容有度,礼。”
果然临安世子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托起木生风双手,笑着说道,“木小弟果真是妙人。此前我等躲在林中,听到你对剑童的那段言语,心中便起了相交之心,今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木小弟坐!”木生风听罢也就顺势坐下。
细看下来,临安世子谢林成果真生得俊俏,特别是一双眼睛凌厉有神,充满了自信的意味。
“木小弟刚才所使是撼海剑法吧,倒与我往日所见不同。”
“是。小弟不蒙肖行大哥所授,一年来终日在此修行,有了些许领悟,自作主张变了些招式,多亏肖大哥不曾怪罪。”
“肖行那厮怎么可能生气,这改良后的撼海剑法可是威力大不寻常。”谢林成哈哈笑道。
“如此看来,城中所传果真不假,木小弟当是剑道天才。”
“当不得,当不得。”
谢林成佯怒道,“何有当不得,木小弟如此年轻便能使出剑意之法,此前一道苍莽海龙可是让哥哥我开足了眼界。”
木生风无法只得点头应下。
谢林成转了个话头,问道,“之前在城中听闻木小弟是远方避难而来,父母有失。不知小弟家在何处,父母是否已寻到。”
木生风知道谢林成是在查自己跟脚,不过自己已编造了一套身世,自是不怕。
只不过戏份得做足,故哭脸回道,“小弟家是落鹄州白鸦郡的,只因家父惹了朝中大人,不得已只得远走此地。不料过了盘龙岭,却是进了强盗家。双亲让我独身逃走,此后便没了半分音讯。”
谢林成也是一脸遗憾,“在三十三家有句俗语,宁爬老蛇坡,不过盘龙岭。说得便是盘龙岭强人甚多,其中更是有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伯父母不知也是无法的事。”
“是极。小弟在圣安城稳住跟脚后,也曾在城中询问双亲之事,一年来每有商贾停歇也多有打听。可惜却是毫无消息。”木生风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倒是做足了孝子模样。
谢林成听罢拉起木生风小手,关切问道,“不知伯父尊名,我也好叫手下人多找找,早助木小弟一家团圆。”
木生风闻言低下头,“怎可,世子肯接见我这粗鄙之民,怎敢再恼烦世子。”
谢林成轻拍木生风手背,和煦说道,“以后可不许再叫世子,只以哥哥相称。今你我既已为兄弟,汝父便当是我父。”
“世子!”木生风抬起早已红透的双眼盯住谢林成。
“叫大哥。”
“是,大哥!”木生风紧紧闭住双眼,似要不再流泪,脸却涨得肿红。旋即睁开双眼,悲声说道,“家父双字天封,老父自幼便教我诗书,明我事理,故提起老父便忍却不住。”旋即又紧闭双眼。
“好好,”谢林成握住木生风双手揉作一团,对身后壮汉说道,“乾奴,传令下去让手下人盯住各道紧要处,定要找得木小弟父母。”
身后壮汉应了声是,便退入黑暗中,当是发号施令去了。
木生风闻言一脸感激地说道,“大哥待我如此,我自是将这条命施与大哥了。只是此前我已答应肖行大哥,要在剑馆教足三年。三年后我必来寻大哥。”
“无妨”,谢林成豪爽笑道,“你日后便上午授剑,下午来寻哥哥。我看那肖行也不会多说什么。”
木生风求之不得能多接近谢林成,推辞几番后还是接受下来。
“好,大事已决,弟弟再想也无用。不如尝尝林铭的手艺。”谢林成侧身介绍道,“这是我弟林铭,不喜修炼,倒钟情庖厨之道。就让阿铭做顿佳肴以解弟弟思父之情。”
“多谢二哥。”木生风对谢林铭行礼说道。
却看那谢林铭入世不深,双眼通红,怕是已全然信了木生风的话。靠身握住木生风双手,动情说道,“弟弟经年辗转,圣安城的吃食也不甚行,今日就让哥哥给你好好做上一顿。”
接下来自是一番宾主欢愉之景,却是不须赘言。
深夜,木生风躺在马车上,反复回味今日是否有所纰漏,确认无所漏洞才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谢林成漫步在钻石海岸,乾奴则跟在其身后。
“世子,这木生风的父母若真失在了盘龙岭,怕是早没了尸骨。落鹄州也是方外之地,常人难进。如此,此人身世便全凭他一人说了算。”乾奴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铭涉世尚浅,信了倒也无妨。我却是半信。”
“世子睿智。”
“话说,你觉得这人心性天赋如何。”谢林成却是转了个话头。
“属下此前在城中多有探寻,却是个良善之辈,待人行事皆是有口碑的。至于天赋,怕是世子近些年招揽人才中最盛之人。”
“是啊,这块圭宝我却是不忍心放手他人。至于来路,他修为低下,年纪尚浅,料也掀不起风浪,日后好生教化便是了。不过还是派个人去落鹄州查查跟脚。”
“是,属下明日便派人。”
“乏了,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