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棉忘不掉两人被老师带走时的眼神。
她如释重负。看见上辈子伤自己那么深的渣男倒霉, 她应该觉得痛快才对,但似乎心湖没怎么起波澜,就像在看一出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的皮影戏。
幕布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言棉却已经没了欣赏的欲.望。
她扭开头, 在祁君恺朝自己望来的一瞬间, 移开了视线。
天空是一种苍茫的灰,风吹在身上带着凛冽透骨的寒意, 言棉双手拢到唇边, 哈了口气, 腾地一团白雾氲开。
胸口那种沉闷的, 被压抑的感觉松泛了不少。
她突然意兴阑珊,对祁君恺这个人,还有他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想理睬了。
没劲。
重活一次,站在局外,言棉发现祁君恺虽然五官生得好, 拼凑在一起却少了股鲜活劲儿,并不如她曾经迷恋的那样美好动人。
大约距离产生美。
正好在少女心怦然懵动的年纪, 遇上了一个活在周围同学口耳相传里的人, 只记住了种种被过分渲染出的光环,看不到光亮底下丑陋的、卑鄙的、扭曲的面孔。
池阳拉着言棉往外走,脚步有种解脱后的雀跃。
“真没想到, ”她啧啧称奇,“要不是老丁和顾老师去查卷, 发现你分数不对,赶在试卷封档之前重新核了一遍,这次真要让那人得逞了。”
“是啊。”言棉也觉得庆幸。
这次真是赶巧了。
她以为昨天已经把祁君恺给怼回去了, 没想到这人还不死心,又卷土重来,竟然想出了偷偷在阅卷判分时下手的招数。
不得不说祁君恺大概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上特别有天赋。
太出人意料,言棉千防万防,压根没想到判卷这一环会出岔子。
她自信凭借硬实力肯定能碾压对手。
要不是考语文和政治那两门的时候,顾老师跟老丁分别跑到考场来,站言棉身边看了半天,对她的回答有几分眉目。两人都把言棉视作得意门生,等不及张榜公布就抢先去查分,从统计分数的老师那儿打听到言棉的成绩,两人顿觉蹊跷——
这得分不应该啊。
试卷他们都看过,正确答案自然也心里有数,虽然语文和政治都有一部分主观题组成,但他俩对言棉的答案印象很深,简直就是比标准答案更标准的完美回答,根本不可能丢那么多分!
顾老师对言棉的语文成绩提出质疑:“……我要看看言棉的试卷,这孩子怎么回事,作文不可能跑题被扣那么多分啊!”
老丁摸摸山羊胡子,在旁边点头:“我也得看看,小丫头这分是丢在了哪儿——回头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她,太不应该了!”
都是同事,老师也没做任何为难,很快就找出言棉的试卷,展开仔细一看,负责这次判卷的老师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这……”
“分数是不是算错了?”顾老师好言好语道,“言棉一共就被扣了这几处分,总分却少了10分。”
负责老师赶紧找出言棉的政治试卷,好么,本来正确的答案却被画了个大大的红叉,一分没得!
“难怪我说她分数不对头……”老丁眼底隐有风暴酝酿。
熟悉他脾性的负责老师汗都下来了,连忙道歉,是他们判卷疏忽了,可能帮忙改卷的学生累了,眼花看岔答案和题号,这才不小心给判错了。
老丁护短,他吹胡子瞪眼睛,也不怕得罪人,直接指着负责老师说:“不小心?不小心能两门科目都出错?不行!我可得好好检查检查,还有没有其他学生的成绩被你们‘眼花’改错分!”
把言棉每门科目试卷找出来后,他们震惊地发现竟然全都算错了分!
每一张试卷要么总分加错,少了十来分;要么就是明明正确的答案却被画了叉,扣掉了不该扣的分数。
负责老师想息事宁人,可老丁不干,他差点儿当场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顾老师在旁边打圆场,负责老师反复道歉,又叫了五六个年轻老师过来,大伙儿连夜加班加点重新核对高一年级的试卷。
瞪着熬夜通红的眼睛,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铁青着脸又确认了一次。
“……其他人都没问题,出问题的只有这三个人?”
“是啊,”负责老师一夜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头发蓬乱,神情憔悴不堪,他摇了摇头,“言棉,池阳,她两人因判错、加错,少了几十分……祁君恺,他却多了几十分。”
更多的猜测他不敢说了。
这次高一年级期末考年级第一关乎着谁能被选拔交换到帝都名校学习。
竞争激烈,名额稀缺。
谁都不是傻子。
更何况,教导主任是知道祁君恺早前到自己面前给言棉、池阳上眼药的!
此时教导主任心里跟狂风暴雨似的,他怎么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祁君恺生得一表人才,家里还……这小子却没把聪明用在正路上,尽走偏门小道!
再联想到关于祁家如何起势的某些传言,教导主任忍不住在心底啐了一口。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这言传身教就是重要,上梁都不正了,下梁能不有样学样长歪么?
……
“听说老师们气的不得了,校长都动怒了。你说那两人会得到什么惩罚?”池阳眼睛亮晶晶的,事情经过她已经从言棉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没想到祁君恺居然这样坏,不仅诬告棉棉,还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打小报告没成功,又让人偷偷篡改试卷分数,狠狠黑了她俩一把。
自己真是被狗屎糊了眼,居然曾经看上过这种烂人。
池阳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殊不知言棉并不好看的脸色其实是出于跟她相似的心情。
不过言棉好歹多活了一世,对祁君恺的感情早就淡了,她甩甩头,谁年轻时没看上个把人渣!吃一堑长一智,尽早止损出场,才能遇到真正对的人。
“惩罚啊?”言棉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嗯?”池阳回过神,“棉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学校才不会把惩罚落到实处,”言棉嗤笑,“虽然说他俩做的事儿已经够得上记大过或者开除了,但我敢打赌,学校绝对不会罚得这么严重。”
“为什么?”
“笨,”言棉轻弹了一下池阳鼻尖,“如果回头他们家长不乐意,闹出去了,学校得多丢脸啊,管理工作没做好,让学生钻了空子……啧啧,你又不是不知道,教导主任最好面子了。如果让教育局的人知道了,市一中肯定要被训斥,他也难逃其咎。”
池阳皱眉,很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就这样饶过他们?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言棉笑了笑:“不然能怎么办?”
再说了……言棉冷下眸光,祁君恺老爸可是挺有能耐的,市里某位大人物身旁的红人,就算学校要重罚,当爹的能坐视儿子人生多一个污点吗?
那可是个不容许儿子有瑕疵的“好父亲”。
任何人跟事,只要对他宝贝儿子没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不过对祁君恺本人而言,他是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这次里子、面子都丢尽了,肯定比要他的命更难受,说不定他老爸摆平学校那边,让他继续在市一中念书,他自个儿都不愿意。想想,先前他是如何意气风发,现在,走到哪儿都要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和讥讽嘲笑,自负如祁君恺怎么忍受得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不定他们父子两还会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反正贱.人自有天收,就像这回,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池阳看不懂言棉眼底的波澜起伏,她愣了愣,捡了高兴的事儿来转移好友注意力:“哎,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年级第一最后还是回到了你手里,这么重要的好消息,你还不赶紧跟人分享一下?”
“啊?跟谁?”言棉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当然是让你饱尝相思之苦的那谁谁啊。”池阳挤眉弄眼。
言棉脸上一阵儿发烧:“咳咳,你别胡说。什么相思之苦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被好友软绵绵含羞带嗔地瞪了一眼,池阳心里就跟泡在了温泉里似的,咧着嘴很不正经地嘿嘿笑了几声。
“哎哟,是我胡说?你有本事没相思,那你别脸红啊!”
言棉紧了紧步子,埋头往前走,不接茬。
是啊,拿到第一,就能去帝都了……她心底慢慢的被期待与喜悦漫过。
要不要告诉姜乐呢?
这念头刚起就被言棉给掐灭了。
才不要告诉他呢,到时候他肯定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冲镜子里的自己做个鬼脸,言棉轻轻拍打划圈,让肌肤完全吸收保湿乳液,年轻就是好啊,满满的胶原蛋白,看不出毛孔,细滑软嫩,水嘟嘟的。
她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出洗手间,遇上了母亲,言棉心情很好地叫了一声“老妈”。
言母失笑,轻轻掐了女儿脸一把:“这丫头,也不怕把你妈给叫老了。”
“才不会呢,”言棉嘻嘻笑,“等咱们家有钱了,给你买一堆大牌护肤品,什么小棕瓶小绿瓶小黑瓶咱们换着用,保证老妈永葆年轻,美貌动人!”
“净贫嘴。”言母眼底笑意褪去,她定定看了女儿一会儿,拉起言棉的手,带着几分为难道:“棉棉,说起来,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
言棉心里咯噔一声。
“上次你跟我说,凑一笔钱,去投资,买股票,稳赚不赔什么的……”言母眉宇间被愁云笼罩,“说实话,我跟你爸私底下为这件事争吵了好几回。你爸他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跟我说好多人炒股破产跳楼,他绝不会同意的。”
言棉暗暗着急:“那您呢?”
家里掌握经济大权的人是老妈,老爸不同意也没什么用,只要老妈肯信自己的话,言棉觉得这件事就差不多成了。
“我……我一开始也觉得太儿戏了,毕竟你才几岁呀,哪儿懂炒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指不定是在什么地方随便看了点介绍,就跑来我们面前显摆,”言母淡然道,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眼底闪过的一抹不虞,“但我也一直在想,怎么多挣点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然光靠你爸那点儿工资,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所以我就去找了几个朋友,跟他们打听炒股的事情,听他们讲了以后,我觉得炒股也不是不行。”
言棉精神大振,只要老妈支持,别的都好说!
“可是……”言母叹了口气,“现在又出了别的事,棉棉啊,我看炒股咱家怕是没法儿做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想给爸妈分忧解劳,我得把决定告诉你一声。”
“什么?不做了?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跟渣男拜拜,他去领盒饭啦
摸摸大家
今天因为腿扭伤的缘故状态不太好,写得比较慢,总算赶上了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