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小时候太淘了, 远近闻名,”姜乐自嘲地笑笑,“好多家长都不许家里孩子跟我玩, 他们越不让, 我越跳, 故意去招惹他们,扔小虫子到他们院子, 偷偷拔他们田里种的红薯、萝卜。现在想想, 啧, 真挺傻的。他们哪儿是嫌我调皮啊, 分明是嫌我从小没了娘,嫌我爹是个不走正道的……”
言棉在他跟前停下脚步,主动拉了他的手,然后朝姜乐勾勾食指,让他低下头来。
姜乐不明所以地凑近,脸颊被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
“还疼吗?”言棉拧着眉, 动作轻得仿佛他是一件易碎品。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温柔关切, 击中了姜乐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冲得他鼻子发酸,眼眶也热热的。
“疼?哦, 这里小时候有道疤,不过早好了, 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也早就没在疼了。”姜乐咧了咧嘴,他话音顿了顿, 睁大了眼睛,“棉棉,你怎么会知道?”
皱皱鼻子,言棉哼了一声:“我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把上辈子疯狂迷恋的男神,跟现在这个一点点变得更真实鲜活的大男孩重叠在一起,言棉觉得自己正在玩一个拼图游戏,兴致勃勃地寻找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将无数细小碎片收集起来,慢慢拼凑,还原一个真实的他。
她有种预感,等自己完全了解他的时候,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会发生,也许会改变很多很多……不仅他的,还有她自己的人生。
应该不安的,但言棉却充满了期待。
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种种新鲜的体验,裹在快要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点亮了她的世界,从眼里看到的万物变得闪闪发亮。
就像他用音乐带给她的感动一样。
唤醒了什么期待,引起了什么共鸣,张扬的不羁的,深刻的难忘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圆满。
迷恋地摸了摸言棉发尾,姜乐放轻呼吸,朝她低下头来。
她瞳孔深处映出一圈光斑,斑驳迷离,如深邃无尽的大海,又像是亿万星尘缓缓流转,神秘,静谧,摄人心魂。
就在快要碰到她颤抖扑闪的睫毛时,姜乐将将停了下来。
他闭上眼,狠狠掐了一把掌心。
“对不起,棉棉。我……我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吧,就在前面,得经过一个小花园。夏秋季节,小花园里蚊子特别多,而且还挺毒,被叮上一口得小一月才能痊愈,痒得挠心挠肺又不能一直去抓,破皮流水反而更好不了……”
盯着姜乐匆忙扭转过去的侧脸,言棉心跳如擂鼓,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颊烧得滚烫,更让她害羞的是心底升起的遗憾——怎么就没亲下来呢?
姜乐有些语无伦次,话也显得比平时多。
他的聒噪与言棉的安静并不显得突兀。
目光从姜乐修长有力的手指上徐徐缠绕了一圈,再往上,沿着他猿背蜂腰的身体逐寸爬升,言棉放任自己大胆的视线一点点舔.弄,想象着撕开他身上衣服后能看到的美好景象。
以言棉看来,他真是完美比例,手长脚长,脖颈修长,浓密的黑色短发浅浅覆着,只露出半片泛粉的耳朵……嗯?粉色的?
言棉看着看着,忍不住偏过头咬着唇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方寸大乱,原来他也会情不自禁,也会兵荒马乱。
玩心大起,言棉往前紧了紧步子,尾指轻轻缠上他指尖,勾着晃了晃。姜乐睁圆了眼睛朝她看来,言棉俏皮地一笑,松开手,小跑了几步拉开距离。
背着手,言棉倒转了身子,笑盈盈地望着他。
姜乐胸口发紧,深深注视她俏丽的身影。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辈子让她笑得这样恣意。
回去的路上,言棉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背上。风裹来深秋的寒意,他坚实的背让她无比安心,点亮了她心中的一盏温暖。
心跳得急促而踏实。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快要随风而去。
言棉收紧了圈在他腰侧的胳膊。
跟姜乐不同,她外公外婆虽然是监狱体系的人,但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外公是高级工程师,清贵了一辈子。外婆是监狱幼儿园的园长,别人都叫她老师。
而姜乐的爷爷则是一名普通的狱警,奶奶则来自农村,大字不识,没什么文化,嗓门敞亮,行事风风火火。
先头生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到了姜乐父亲出生时,两口子已近中年,自然是加倍疼爱,指望这孩子能摆脱盲流的命运,好好学习努力向上——后来姜乐父亲确实名声在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几年,我爸坐牢,我爷爷奶奶没办法,只好让我住下来,再怎么说,我也是姜家的孩子,身上流着他们老姜家的血。现在他们早就不住这儿了,”姜乐指着那栋破败的拆迁房,脸上的笑容一丝都没达到眼底,“我爸出来以后,南下打拼,发达了,挣钱了,出息了。把他们接去了省会,现在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我爸能再找个温良贤淑的,给他们添个孙子。”
不合时宜出生的孩子。
身上打着不属于他的烙印。
原罪。
“瞧你,”姜乐停好车,把言棉抱下来,给她取下头盔,见着她眼底一泓清泉,衬着周围一圈红格外醒目,他在她眼睑上轻轻一刮,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把你给弄难过了。”
揉揉眼睛,言棉满脸倔强:“我才不是为你难过呢,我……我是风大迷了眼。”
“好好好,都怪风太大。”姜乐好脾气地哄着她,圈着她肩,让她依偎在自己身前,“下次给我们棉棉买个新的头盔,挡风效果特别好的那种。”
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言棉抬起头,撇撇嘴:“我才不要呢,你以后也不许骑车不戴头盔,多危险啊!将来我要坐四个轮子的车,还要特别安全特别舒服的那种。”
姜乐乐了半天,伸出手,跟她勾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躺在床上,脑海里飞转着姜乐的一颦一笑,言棉摸了摸还有些烫的眼圈,垂下胳膊,伸进兜里,摸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物。
是一部手机。
翻盖的,能拍照能发彩信的。
通讯录里只存了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后面闪烁着信息的图标。
点开来看了看,言棉抿着唇笑了。
这么霸道,又那样细致温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带着恬静的笑容,言棉睡着了。
秋风一天比一天紧,气温迅速降了下来,整座城市变得萧条寒冷。
天色亮得越来越迟,学生们还得一大早起来,穿着臃肿的校服,叼着油条,含个包子,挤上车门快合不拢的公交车,努力抬高手里的豆浆免得洒大家一身,在尖锐的车喇叭声和售票员的吆喝中,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
运动会后,校园里渐渐有了期末的气息。
高一年级倒是还没那么紧张,同学们卯足了劲儿全力准备期末前最重要的活动:一二九。对他们来说,这不像一个比赛,更像是一场庆典。所有平时被压抑的欢乐都要在那天痛痛快快释放出来。
言棉的提议得到了全班的认可,老丁也十分支持,帮他们在隔壁大专联系了一间琴房,小秋家里亲戚推荐了个市歌舞团的音乐老师,给四班开小灶,指导他们排练。
同学们又一次被言棉惊讶了。
没想到她竟然会弹钢琴,而且还弹得那么棒!
当言棉端正坐在钢琴后面,双手轻轻落下的一刹那,她的气质变得更优雅清婉,眉目间的温柔如荡开的水波,与她指尖奏出的音符相得益彰。
歌舞团来的音乐老师带头鼓掌,给了言棉很高的赞赏:“这位同学,你钢琴练了多少年了?合唱用的曲目只有简谱,没有伴奏,这是你自己配的?”
言棉落落大方地一笑。
她上辈子从三岁开始学琴,重生后,虽然有一阵子没碰键盘,略有些手生,不过既然她打定了主意要在一二九上担任钢伴,言棉就会下苦功把这件事做到最好。
比起复杂的巴赫、贝多芬、莫扎特……配个伴奏并不算多难。
回到家,言母眉飞色舞地迎上来,主动接过言棉的书包。饭桌上,母亲热情询问言棉他们一二九排练准备的情况。
言棉本就不是气性大的人,虽然母亲太过强势,但她对女儿也是真正的关心,只是关心的方式不是言棉想要的而已。
于是言棉捡了些有趣的琐事说给父母听,母亲连连点头,一脸与有荣焉:“我们棉棉当然是最棒的!对了,棉棉,周五下课你没别的事儿了吧,我去学校接你。你看,这马上就要比赛了,你上台演出肯定得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行。这几天我抽空在市里到处逛了逛,没看见特别满意的,看来得带你上省会一趟,去大商场里挑选。”
咬着筷子,言棉目光轻轻掠过母亲热情的笑容,以及父亲略显欣慰的面庞,她想了想,点头应下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姜乐:突然送花(划掉)手机.jpg
言棉:突然撩男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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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这两人是互相撩,互相宠的模式就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