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棉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她差点就动摇了。
但是……她不是15岁的少女, 她是个深深爱过并深深受伤的灵魂。
男人也好,爱情也罢,都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
现在她还没有资本, 也没有时间去尝试。
垂下眼, 言棉藏好眸底晃荡散开的氤氲, 再抬起头,已是一片清明。
“从这儿回城的车, 每天下午两点之后就没了。你在这儿找找灵感, 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呆够了, 准备要走的时候,可以给池阳发短信,让她到车站去接你。”
“你呢?还没买手机?”两人拾级而下,几个瘦猴儿般肤色稍深的小孩蹲在草丛里咿咿呀呀,笑声爽朗,惹人会心一笑。
“不买, ”言棉摇头,“我正努力攒钱呢, 不是必需品的东西没必要花钱。”
“攒钱?你想买什么, ”姜乐笑道,“说来听听,我来客串一次圣诞老人, 施展魔法,实现你的愿望。”
如果天底下的圣诞老人都长了这样一张风靡万千女性的俊俏面孔, 还有巧克力版般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深邃诱人的人鱼线……言棉有些口干舌燥,她赶紧摇摇头, 甩开挤进脑子里凑不要脸的那些画面。
“我的愿望?怕是你承担不起。”言棉笑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姜乐挑眉,“还有我承担不了的东西?”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回到了村里,站在桥头亭亭如盖的大榕树下,身后就是姜乐选择落脚的那户民家。
如果言棉自己来这儿旅游,她也会选择这户民宿住下。
地理位置特别好,过了桥便是两层的竹木小楼,格局玲珑又清雅,屋檐挑起,垂下两串纸糊的灯笼,悠悠摇出岁月的韵味。
风自河面吹来。
长长的木桥宛若一条通往异世界的隧道,一座桥,一条河,将遗世独立的村落与外界的喧嚣隔开。
言棉的声音很低,和着风声,像夏天潺潺流过的清泉。
“……再过上几年,等到你红了,红遍全国,走到哪儿都在播放你的歌。也许那个时候,你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但是现在……还不行。”
按着被风吹乱的鬓发,言棉抬起头,看了姜乐一眼。
“我走啦。”
一路颠簸摇晃着回到市区,言棉顾不得拂去满身风尘,她推开银行的玻璃门,再走出来时,言棉脸上笑开了花。
存折上的数字实在是太美妙了!
挣钱了挣钱了挣钱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靠自己努力挣到的第一桶金!
如果数字后面跟着的那串零,能再多几个就好了。
言棉恨不得亲吻存折一百八十遍,没什么别没钱,粉红色的毛爷爷比男人可爱多了。她美滋滋地哼着男神数年后空降Billboard霸榜十周的舞曲,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转过周末,言棉回到校园,遇到许天磊她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主动同他打招呼。
许天磊有些受宠若惊,看着言棉发了好一会儿呆,被同学从身后推了一把险些一脚踩空滚下楼梯去。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让许母对言棉赞不绝口,不仅按照之前说好的给了言棉补课费,还额外给了奖金。雇主大方,言棉干起活儿来也更有动力。
虽然距离她预计的那个目标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积少成多的道理言棉是很清楚的。
进了教室,迎面遇到的同学跟言棉寒暄:“心情这么好,周末上哪儿玩了?”
想起那个美丽如画的村子,还有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言棉抿唇笑意渐深,颔首道:“是啊,趁周末去附近散了散心。”
这个女孩跟言棉同为啦啦队的成员,她踌躇了几秒,眉宇间闪过忧色,回头看了看,轻轻一拉言棉袖子。
“你……小心点,王曦曦那帮人说话时提到了你,口气不太好。言棉,能忍就忍吧,千万别争一时之气。”
说完这句话,女孩匆匆跑出了教室。
言棉脚步顿了顿,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将书包里的东西放进抽屉、储物柜,一边琢磨刚才听到的告诫。
王曦曦……这个女孩,言棉上辈子也听说过关于她的八卦。
她是一个活跃在各种校园八卦里的传奇人物。
长得挺出挑的,家境很好,据说母亲是某单位的领导,父亲则是煤矿矿主。大概是父母比较娇宠,王曦曦与其他同学相比,手头比较宽裕,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喜欢呼朋引伴放了学出去玩乐,而且都是她请客。
一来二去的,王曦曦身边聚集了不少以她马首是瞻的同龄人。
言棉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从教室另一侧投向自己的视线。
跟软刀子似的。
飞刀,又见飞刀……
没等言棉整理好思绪,坐在窗台边儿上的几个人跟在王曦曦身后,推开挡在路中间的同学,走到了言棉桌旁,一字排开,盯住了言棉。
这还真是来者不善……言棉决定以静制动,毕竟这是在学校,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这些人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王曦曦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她扬起下巴,在言棉桌上敲了几下。
“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参加啦啦队的活动了。”
说完,她招了招手,其余人鱼贯跟上,
还真是挺有派头的,就是气势差了点儿。言棉摇头,有点儿想笑。
同桌女生是从县里考上来的,一头剪得很短的自然卷,性子腼腆。她担忧地往言棉面上看,压低了声音问:“哎,你没事吧?”
“没事,”预备铃响了,言棉理了理桌上的书和笔记本,对同桌露出浅浅笑容,“我要不要参加啦啦队的活动,她说了不算。”
听她这语气,同桌顿时有些着急:“言棉,你可别犯傻,她们那群人……看着就不好惹,什么事儿都可能做得出来,你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我想不计较,也得他们先不找我的茬啊。”言棉摇摇头,“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他们一说我就照做,下次,他们提出的要求就会更过分。”
唯唯诺诺只会纵容他们的气焰,让他们得寸进尺。
上辈子作为小胖妹饱受各种校园霸凌的言棉,比单纯懵懂的同桌更明白校园里生存的阶级规则。
见同桌一脸茫然,言棉竖起课本,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老师来了。”
历史老师走上讲台,继续讲解上堂课没分析完的试卷,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悉悉索索的纸张声、细碎的书写声。
……不知道这个时候,姜乐在干嘛?
言棉写了会儿笔记,支着下巴稍有些走神。
整座山连同村落,在初升的太阳下闪闪发光。早起下田劳作的村人赶着牛,两腿裹着泥,手里举着一杆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回村。朝鸡圈里洒了几把谷糠,村妇们三三两两端着板凳坐到门槛外,织着毛衣或是削着竹蔑,聊聊家长里短。
渐渐的,越来越多村民放慢了手里的活计。
风里飘来了断断续续的旋律。
靠近桥头的地方有片空地,不知道是哪一年发大水,从上游冲下来一块巨石,横在桥头这儿,经年风吹日晒,被岁月磨得圆润平滑。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按在弦上,轻轻一拨,星眸半垂,长长睫毛如鸦羽纷落。
懒洋洋的神情,闲适舒展的动作。
阳光正好。
落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侧头听了半晌:“嗳,这小伙子唱的啥啊,什么老了死啊的,也不觉得晦气?倒是调子还算中听……”
收留姜乐住下的老太太抖开洗好的衣服:“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怪有性格的,大半夜不睡,非要往我晾高粱的房顶爬,说是要……要什么来着……哦对,说要看星星。我说这星星每天都有,一抬头就能望着,有什么可看的!嗨这小伙子说在城里看的跟咱们这儿的不一样……我是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老人跟着呵呵笑,烟袋一晃一晃,烟斗里飘出淡青色的烟,随风渐渐飘散。
※※
王曦曦感觉自己最近走了背运。
新买的带跟儿小皮靴刚穿到学校来就扭了脚。
顶替自己啦啦队位置的人居然大出风头。
回家父母整个周末都在争吵,因为母亲发现了父亲在外头养的小情儿怀孕7个月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都不如意。
还好身边还围绕着会夸她好看,夸她新买的手表、书包时髦……的朋友,更重要的是,这些朋友不会跟她唱反调。
王曦曦心情大为好转。
放了学,王曦曦让人扶着自己慢慢挪到了啦啦队练习的空场地,迎面遇到的女孩都关心地询问她脚伤情况,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王曦曦笑得很开心。但好景不长,当看到身穿啦啦队裙,站在文艺委员小秋身旁的言棉时,王曦曦脸上的笑容顿时维持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小猫患病,一整天都在照顾,现在赶着送她去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