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机密,不要多言。”走在前面的岳飞突然呵斥了一声,高宠冲着王尧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王尧看着身边这因为自己的英雄事迹被仙人知道而沾沾自喜的高宠,想起那在城楼下沐着风雪的杨再兴,那只闻声不见人的牛皋,那依旧在征战中的岳家兄弟,不知不觉间突然就觉得眼眶湿润了。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早早都已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了,然而现在他们却活生生地出现在神界,依旧是岳家军,依旧奋战在战场上,身后褒也罢、贬也罢,其实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正像那岳飞刚才所说,他们只知道自以为是,自以为那是正确的事情,便奋不顾身的去做,你误解也行,你曲解也罢,他也没有任何辩白,只由得后人去评说。
好在还有几首诗词流传了下来,让人只能遥遥想见那光风霁月的一颗丹心,照出那些后人内心深处的小来。
“仙姑大人,冥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要劳烦到你老人家?”前方岳飞也在与仙姑边走边聊。
“唉,别说了,麻烦得紧……”仙姑叨叨叨地将冥界尸气大劫的事情一一和岳飞介绍了一遍,诸位边说边走,王尧发现这乌岭关与其说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更像是一座要塞。
里面随处可见的是一忙碌的将士,有的在熊熊炉火边打造兵刃,有的在分发、接收粮草,有的在四下巡逻,看见岳飞一行,这些兵士一个个都露出激动的神情,想要见礼,却都被岳飞挥手制止了。
不多时大家来到了一处恍若野战医院的所在,只见一座座白色的帐篷里,躺着许多受伤的将士。
岳飞不时向仙姑道声歉,钻进帐篷里看望一下伤员,又与军中医师询问了一番,方才陪着仙姑继续往前行去,穿过这一片野战医院,后面竟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坟茔。
到了这里,岳飞脸色也变得黯淡,没有多做停留,引着仙姑一行穿过一座座坟堆,继续向前行去。
“你看看,战事一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所以说兵者就是凶器,不得已而为之,你们神界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仙姑走到这里,脸上也是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对岳飞说道。
“仙姑说得有理,不过岳某倒也有些想法,不知仙姑愿不愿意听听?”岳飞点着头却又问向仙姑。
“哦?你说说看。”仙姑好奇地看向岳飞。
“战事凶险、残忍,自古亦然,虽然早在岳某之前,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什么自古以来战事却总是此伏彼起,再没有一刻停歇。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打仗却有人对你虎视眈眈。”
岳飞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道。
“所以忘战必危这句话是不错的,我来了神界,有时战事之余,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打来打去,无非是生灵涂炭,可不打行吗?你瞧瞧从这里往后……”岳飞说着话,大手向前一指。
“千万里江山,多少神灵的安然生活,都在这神魔战线之后,没有神魔战争的历练,我们神界的战斗力不会强大,长期不打仗,安稳是安稳了,可一旦魔族来攻,我们就会捉襟见肘、应接不暇。”
“所以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只有战斗,才能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才能让自己的军队接受锻炼,提高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只有见了血,才能让神族的血性不会流失。”
“什么叫血性?那就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咬下侵略者的一块肉去,宁愿自己身死,也要保得妇孺安好,所谓宁愿站着死,不向跪里求生,这种血性,不经历一次次生死搏杀,是培养不出来的。”
岳飞说着话,转身看向身后那一顶顶在风雪中亮着迷蒙黄色光影的帐篷。
“有了血性还不够,还得学会怎么战斗,看见同袍牺牲,只知道凭蛮力冲杀,最后不过是多枉送一条性命而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同样需要一次次生死搏杀的历练。”
“所以这战争不是我们想不想打,愿不愿打的问题。我当然希望六界一片平和,所有生灵都能安居乐业,战争成了一件遥远的事情,甚至大家都忘记了怎么打仗,但是可能吗?”
“当你没有武力的时候却奢谈和平,那不是和平,那是乞求,没有谁会当真的,我读过一些对当年大宋灭亡的研究文章,有些东西读来真的叫人气愤。”
“譬如有人说,当年大宋在对蒙元的政策上出现了失误,才导致国灭,却从来没有想过,以强大的蒙元而言,能长久容忍一个弱小的大宋安卧榻侧吗?根本道理都不通嘛,却在那里写史……”
“当真是误人子弟。”岳飞说着话,不停地摇着头。
王尧默默点了点头,岳飞关于战争的一番言论且先不论对与不对,他却知道,后人对于岳飞被皇上所杀一事,可是有许多说法存在。
更有许多意见认为,岳飞生性高傲,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才叫皇上动了杀心,也有的居然在历史书上把岳飞的事迹删除了,依据的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全然没有顾及当时那个历史年代的事实。
然而岳飞并未对那些东西动怒,反而对于后世某些对当年大宋灭亡的原因分析耿耿于怀,其实道理都很明白,所谓弱国无外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际,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刀把子捏在别人手上,甚至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后人却去钻故纸堆,寻找弱者外交上的疏漏,为强者的欺凌寻找理由,不能不说这帮学史的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老虎总是要吃人的,什么时候吃,只取决于它饿不饿。这个道理是不错的,不想让老虎吃掉,只有把老虎杀了,或者打跑它,让它看见你就产生危机感,闻了你的味道都得绕道而行。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废话。
众位边走边说,来到了坟茔之间的一座庙宇,王尧只见这庙不大,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主殿,殿前匾额上三个大字“战神殿”。
岳飞率先走进殿去,王尧跟在后面,却见这战神殿的主神神龛上塑的是一尊老人模样的神像,这神像右手持刀微微前指,左手却持着一张大盾,略略后移,一攻一守,清楚明白。
岳飞进殿,先在神龛前取了三支香点燃了,插在神像脚边的香炉里,方才示意诸位绕过神像往后去,神像背后却有一扇门,一个穿着棉袍的汉子盘膝坐在门边地上,正在那里打盹。
“过去看守这里的接引,因为战事吃紧,都调去了后方,我安排了手下暂时看管,都是刚刚经历了大战,打得乏了。”岳飞轻声对仙姑说道。
那汉子听到声音,陡然惊醒,见了岳飞、仙姑诸位,急忙爬起身来。
“我送几位去冥界。”岳飞冲那汉子点了点头。又转脸看向仙姑。
“虽然乌岭关这边战事稍有进展,但东西两线魔族攻势依旧不减,我这里也不敢懈怠,对付精体其实我们神界还是有些心得的,精体因为雌雄同体,在性别认知上常常会出现障碍。”
“这方面对敌时是可以利用的,一旦这边战事稍有稳定,我会提请神主派神将支援冥界应劫。”岳飞对仙姑说道。
“哎呀,那就太感谢,太感谢了!”古奇在一边连声称谢。
“从这里就能去上十七楼?”王尧看着神像背后黑乎乎的门洞,不确定地问道。
“应该是吧。”无影在一边说道。
“你这鬼,我一直就在纳闷,咋就剩一个脑袋了?”高宠在一边笑着问无影。
“还能怎么着,为了应劫弄得呗,都没办法投胎,我这是带他上楼找阎王帮忙修复鬼体呢。”王尧见无影表情讪讪的,不太想回答高宠的样子,就替他向高宠说道。
“好小子,够种,有进咱们神界的潜质。”高宠笑道。
“我倒认识一位神界大能修习鬼道功法的,阎王若是能帮你恢复鬼体便罢了,若是不行,就来我们神界,我替你找那大能帮忙。”
门边的岳飞估计一直也好奇着无影的情况,听了王尧介绍,便在那里笑着说道。
“那感情好!”王尧赶紧冲岳飞施了一礼,跟着古奇、仙姑走进门去,进门是一截向下的楼梯,下去之后,又是一段平直的巷道,王尧注意到,巷道两边原来都有蜡台,不过也不知熄灭多久没有点燃了。
众位往前走了约莫数百米,前面又出现了一道木门,门上用荧光粉画了个狰狞的骷髅,还有一些胡乱的字迹在上面,巷道里黑暗得紧,王尧也没看清写的是什么。
古奇上前推开门,众位鱼贯走进门去,王尧发现进门还是一条漆黑的巷道,又往前走了一大气,他突然隐约听得有断续的古琴声遥遥传来,他们行走的方向正是向着琴声传来的地方。
众位在黑暗中、琴声里又走了一程,巷道开始亮堂起来,王尧发现用来照明的不是火把、蜡烛,而是一块块鸡蛋大小的宝石,错落地镶嵌在巷道两边的墙壁上。
而他们走过的巷道四壁竟是经过了精工雕琢,呈现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有表现宴会场面的,有表现战争的,也有表现富裕人家生活的。
那些发光宝石每每镶嵌在图画中表现太阳、月亮或是明灯的位置,王尧看着这些,浑然以为自己走在哪条王侯将相的墓道之中,而脚下开始出现了一级级向上的阶梯。
上到阶梯顶端,又有一扇木门,穿过木门是一条不长的巷道,巷道尽头是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
众位推开那金色大门,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王尧发现他们竟是来到了一间沐浴着芬芳气息的房间,肉眼可见房顶和四壁正不停地有充满沁人心脾的幽香喷雾不时逸出。
房间里温暖如春、香雾迷蒙,精致的壁画、装饰若隐若现,房间正中央是一群婀娜多姿的美女正在沐浴的雕塑,雕塑中间有水声潺潺,叫人恍若走进了一家高档的沐浴会所。
此情此景充满了暗示,叫王尧不由自主便对自己用了一下仙术“自洁”,他在零号楼层用“琉璃”用得太多,如今只剩了十来万点灵力,在下面就算觉得身上不太清爽,可也不敢浪费灵力。
但是进了这个房间,洗澡的顿时无法遏制,那仙术“自洁”也就未经思考便使了出来。王尧发现仙姑也是如此,周围雾气悄悄往外一震,应该也是用了一次与自己同样的仙术。
那古奇和无影大概没有这等清洁身体的术法,无影没有手脚,一个脑袋摇来摆去,就像那狮子狗甩着脑袋上面的水一般,在香雾中翻腾着。
古奇就比较夸张了,竟像是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一双手在身上搓来搓去,扭腰撅臀,做出种种不雅的姿态来,好在他还记着有仙姑在场,没把那身洋服也脱了去。
仙姑鄙夷地瞅着古奇的模样,轻轻“呸”了一声,率先向前,推开了房间另一面的金色大门,再出去又是一条绘满了图画的巷道,只不过巷道两边整齐地跪着两排鬼。
看见仙姑出了金色大门,两边的鬼陡地趴下身去。
“恭迎仙姑驾临冥界。”两边鬼齐齐地一声叫唤,王尧发现,原来这两边鬼的性别还不一样,他左手边跪着的全是男鬼,右手边则全是女鬼。
“仙姑大人,王爷已经在东成王府设宴,特意安排属下在这里等候仙姑驾到。”一个面白无须,脸蛋胖乎乎的鬼,尖着嗓子,笑眯了眼睛,从巷道另一头急急迎了过来。
王尧看着那胖鬼,心下大是疑惑,只见这位头戴三山帽,身穿团领长袍,活脱脱就是一个太监的扮相。
太监那可是封建余孽,王尧这辈子就特么没见过真人,此刻见了这胖鬼这般打扮,说话又是不男不女的声线,顿时就有些迷糊。
不知这位原本就是这么一身妆扮,还是正在饰演什么角色,在玩py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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