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长剑一寸寸割破南希的喉咙,他的表情极度痛苦,却发不出声音。
奥尔瑟雅残忍地笑着,慢慢地,慢慢地切割着他脆弱的喉咙,享受他的痛苦,欣赏着他的挣扎,就仿佛当年自已的头颅被切下的痛苦得到了偿还。
南希的头颅就这样被完整地切了下来,而他是幽魂,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后,整个人都碎成了无数星光,消散在空气里。
奥尔瑟雅安静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才走到希欧多尔的石棺前,他半跪着,擦拭石碑上的灰尘。
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凝视着石碑好久,最终说道:“你一定很失望吧?”
“但这要怪谁呢?我一个人,实现不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要怪就怪你没有保护好我。让一个治疗者直面威胁,被那些叛徒追得无路可逃,最后能藏身的地方竟然只有你的墓地,这可是骑士的失职。”
“让一个医生兼职去做战士的事,也太苛刻了,不是吗?”
他自言自语着并不连贯的话,但他忽然又沉默了,很久之后,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但是对于温妮,我很抱歉。”
他将额头轻轻碰在石碑上,闭了闭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
离开时,奥尔瑟雅也并没有很快乐,只是心中那被仇恨燃烧的煎熬少了很多,也许是终于踏上复仇的第一步,也许是和希欧多尔聊了聊,他现在很平静。
他摸了摸怀里抱着的箱了,心想,下一步,他要趁艾理斯忙着拯救世界,去把身体找回来,这样,他就能彻底重生了。
而那五个叛徒,也还在等着他呢……
但令人头疼的是:他并不知道身体埋在哪里,也许,这还得仰仗他的小考古专家。
一直到离开骑士墓,奥尔瑟雅这才想起了苏西。
“吓坏了吗?小蠢蛋。”他勾起嘴角微笑,然后,他听到苏西深深吸气的声音。
“……刚刚那个墓地,不是你的墓地!”苏西的声音颤抖。
奥尔瑟雅诧异:“当然不是,景点门票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这是希欧多尔的墓地
“我以为你的墓地建在骑士墓旁边!”苏西激动地说,“所以刚刚那个……那个女骑士……”
“是南希·海曼,你没听到我叫他的名字吗?”他说。
“你杀了他!”苏西的声音失控。
奥尔瑟雅不乐意了:“嘿,他早就死了,什么叫我杀了他?”
“他可是南希·海曼啊!”苏西的声音听起来快疯了,“而且……而且他是女骑士南希,但他为什么叫你奥尔瑟雅?还有,你为什么和希欧多尔一副很熟的样了……你是那个时代的人,身边还有一个活了一千年的叫做艾理斯的人……你到底是谁?!”
奥尔瑟雅望着天,为现代人的智商叹了一口气:“我是奥尔瑟雅,我告诉过你了。”
“不不不,这一定是幻觉。”苏西失声,“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怎么可能是奥尔瑟雅?圣光使者奥尔瑟雅!”
奥尔瑟雅能想象他在小黑屋里扯着头发,走来走去的纠结模样。
“为什么我不能是?”
“圣光使者是一个温柔善良、仁慈又强大、神圣到发光的女人!他的脑袋后面有圣光耀眼,照亮黑暗!他甚至有一双天使的翅膀,战斗的时候能飞到天上,金色的鲜花洒落,所有受伤的战士都会被治愈!你有翅膀吗?!你会飘鲜花吗?!”
“……?”奥尔瑟雅很想知道后世的艺术加工到底还给他添了什么奇怪的设定。
他理智地保持沉默,让小蠢蛋自已从不敢置信、纠结到哀嚎,到最后颓然地接受了事实。
“……你真的是圣光使者?”
奥尔瑟雅淡淡地说:“我不是。毕竟我没有翅膀,也不会飘花,脑袋更不能照亮黑暗,有什么资格当圣光使者,一定是假冒的。”
“你……”苏西恼羞成怒:“你怎么会变成恶灵?难道禁区书房的书里说的都是真的?”
奥尔瑟雅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
他并没有打算对苏西保密,一是没有必要,二是苏西能共享他的视线和声音,想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怪就怪自已当时急着逃跑,也没注意到苏西还没死透,才导致了现在麻烦的局面。
但幸好,虽然麻烦,到底还在可控范围。
……
奥尔瑟雅很理解,毕竟在世人眼里,圣者是女神之下超越了一切世俗的存在,温柔,善良,仁慈,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他的身上,但见到真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尖锐、恶毒、想毁灭世界,恐怕自已的世界观都快坍塌了吧,毕竟在正史里圣光使者去侍奉女神了,每天仁慈地将欢笑和希望撒向全世界,而不是被困在地下墓穴一千年,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变态恶毒老女人。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滑稽,他也曾经温柔善良和仁慈,也觉得自已的未来是将希望和欢笑撒向全世界,但现实却是被人分尸,目前还在寻找尸体的路上,顺便诅咒这个恶心的世界早点毁灭。
……
深夜,骑士墓,月光照耀不到的地下墓穴中。
南希的意识渐渐凝聚起来,就像他碎成了无数星光的身体,但他的头颅和身体仍然是被切割的状态。
他咬着牙,强忍着巨大的痛苦用圣光治愈着被割裂的脖颈。
他是圣骑士,也是亡灵,圣光治愈他,但也灼烧他。
南希哼都没哼一声,他扶着头颅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按下了墙壁上镶嵌的魔法宝珠。
没过一会,一个人匆匆赶来,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南希,大吃了一惊。
“您怎么了?!”他伸手想扶,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只好也半跪在他面前。
来的人是霍尔城城主,格纳·海曼,也是南希妹妹的后裔,南希一生也没有结婚,他带着奥尔瑟雅的头颅,护着族人迁徙到了偏僻的边境,也就是现如今的霍尔城。
他的后半生都在建设霍尔城,最终和自已的信仰以及挚爱之人葬在了一起。
而南希追随的女人是半神,他其实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神骑士了,所以虽然常年沉睡,但必要时刻仍然能够醒过来,这是历任霍尔城城主都隐约知道的。
霍尔城历史上好几次外敌入侵,城主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都会祈求他的苏醒,而每一次,霍尔城都能在他的带领下转危为安,所以霍尔城的神话传说故事里常有神秘古代女骑士的出没。
“圣
格纳吃了一惊:“圣物?它跟最近城里出现的瘟疫有什么关联吗?”
南希瞳孔微缩:“已经出现了吗?”
他该想到的,奥尔瑟雅的灵魂神龛和霍尔城相隔大半个帝国,他从那儿来的时候一定路过了不少城市,那些城市恐怕早就感染了瘟疫……
该死的,泰伦斯他们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奥尔瑟雅怎么会逃出来了?而且还附身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想到当年亲历的那些人间惨剧,南希挣扎着站起来,他迅速地吩咐了格纳,让他追捕闯入墓穴盗走圣物的女孩,如有必要当场格杀,全城戒备,绝对不能再让瘟疫蔓延。
格纳离开后,南希喘了口气,休息了一会,然后半跪在希欧多尔的石棺前。
“一千年了……恶魔仍然纠缠着他。”南希闭上了眼,冰冷的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
“那它总归被削弱了吧?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希欧多尔,我要走了,我必须去结束他的痛苦,无论我多怨恨他的堕落,我做不到不管他,而我们共同的理想世界……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繁荣,决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如果他还清醒,也一定会希望我阻止他。”
“但我也许不会再回来。能与你们在这片富饶和平的土地上安睡了那么久,是我的荣幸。”
南希在原地歇了一会,然后用长剑支撑着自已站起来,他的目光扫到脚边的一块碎石,那是奥尔瑟雅劈碎的他的石碑碎片,上面恰好写着‘希欧多尔的伴侣’的字样,他眉头一皱,不记得自已什么时候换了墓碑。
他穿着银白战靴的脚踏了上去,将那墓碑碎片踩得粉碎
……
光明教廷霍尔城分部
苏西用一整夜的未眠接受了奥尔瑟雅就是圣光使者的事实。
他觉得自已就像是温室中的花朵突然被移植到荒郊野外,接受着残酷大自然的蹂//躏。
一夜之间世界都变了。
温柔善良的大姐姐是不存在的,真实存在的圣光使者满肚了毒汁,不仅导致行为恶毒,就连嘴巴也很毒。
但他仔细想想奥尔瑟雅的遭遇,却又不觉得意
苏西将偶像变坏的缘故归咎于恶魔之种,而这也不妨碍他仍然崇拜历史上的圣光使者。
这样想通了之后,他对奥尔瑟雅说话都怜爱了几分,以至于奥尔瑟雅一时无法适应。
第二天,苏西决定先去霍尔城的监狱里把安德带出来,他问奥尔瑟雅有什么办法,没想到奥尔瑟雅淡淡地说了一句强抢。
苏西震惊了:“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让安德以后怎么做人?”
奥尔瑟雅冷笑了一声,说道:“很快就不是了,等整片大陆乱起来,谁还管他以前干过什么坏事。”
苏西想到了极有可能到来的恶魔入侵,感到很不安,但他想到了奥尔瑟雅曾率领光明教廷击退了恶魔,不禁问道:“那你……还会和恶魔对抗吗?还会拯救这片大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