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羽回到瑛华殿不久,御膳房便将羊乳奶糕和栗子烧两样送了过来,一进瑛华殿的门便轻车熟路地去了水榭。
“奴才给瑛贵人请安,这两样小食是圣上特意赏赐给王妃的。”送点心的太监年岁看着也不小了,也知晓从前的事情,因此极有眼力劲儿,开口时的神态也极为讨喜。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姜卿羽不由得笑得双眼微眯,一脸欢喜地接过了食盒,而后看向了玉瑾姑姑,后者也会意地从腰间摸出了两封银子做打赏。
即便早知道皇上这是拿她做幌子给母妃送吃的,可姜卿羽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般明显。
光从瑛贵人略带了几分讶然的神色里,姜卿羽便猜到了这糕点背后怕是有些什么故事。
只是她很识趣的没有开口问,依旧是欢欢喜喜地将这两盘糕点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伸手拈了一块羊乳奶糕。
入口即化的丝滑触感夹杂着浓郁的奶香,骤然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姜卿羽的眼底陡然一亮,忙不迭地将糕点往瑛贵人面前推了推,“母妃,这个好吃!”
这羊乳奶糕,御膳房倒是有日子不曾做过了,也难为他们能将这材料配齐。
瑛贵人眸子半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这才故作随意地拿了一块奶糕,慢悠悠地朝嘴里送去。若是仔细看去,瑛贵人的手有些微轻颤。
姜卿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拿了另一块栗子烧,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瑛华殿的门便被人陡然推开。
姜卿羽顺势看了过去,视线却正好被水榭的廊柱遮挡住了。
虽然看不见来人,她也大致能猜到是谁,眸子一转,回头看向了瑛贵人。
只见瑛贵人陡然放下了手里的奶糕,目光朝着门外看去,眼底一瞬震动,不过片刻就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神色。
即便是看到了来人,她依旧是端坐着,神色不惊不喜,可心里却已是风云暗涌。
时隔十余年的首次四目相对,两人一时不知道是何种心绪。
原来这扇门,竟从来不曾落锁,这轻轻一推,竟拦了他十余年!
皇帝的手不禁有些微颤,连带着眼神里也晦暗不明,他默默的收回手,背手而立朝里走了进去。
里头的布置一如从前,一草一木都熟悉如故。
瑛华殿是他和白瑛一手操办建起来的,这里的路都已经刻到了他的骨子里,仅凭着身体的记忆,皇帝即便是不看路,也准确无误地走出了每一步,到了水榭里。
看着桌上的两盘糕点,他眼底也多了几分柔情,看了眼姜卿羽,开口问了一句,“这两盘糕点,可还合你口味?”
这话虽是对着姜卿羽说的,可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白瑛身上。
“谢父皇赏赐,这两样糕点味道独特,唇齿留香,卿羽还从未吃过这般令人难忘的点心。”姜卿羽笑着开口,真诚的夸赞了一句,便见皇帝的神色陡然多了几分骄傲。
“你母妃从前便爱钻研这些,这两样是她生平得意之作。”皇帝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下意识地想伸手握住瑛贵人的手,可还没碰到,瑛贵人便率先将手抽了回来。
见状,姜卿羽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路过玉瑾姑姑身边的时候,顺手把她也拉了下去。
“王妃,你自己离开便是,作何拉着老奴一起?”玉瑾姑姑一路上都不情不愿的,可到底还是等到看不见两人的时候才开口。
“玉瑾姑姑,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你当真希望母妃一辈子都在这殿中,闭门不出吗?”姜卿羽眸子一动,看了眼玉瑾,便见她深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姜卿羽。
深宫争斗素来都是你死我活,如若可以,她倒是真希望娘娘一辈子都安守一隅,只是,若娘娘当真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这十余年都不落锁。
更何况,如今庭王初露头角,若是想更进一步……
“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玉瑾姑姑朝着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两人才刚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殿门外便飞快地闯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她一脸焦急,可见着院里没人也不敢高声喊,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朝着各殿内跑进跑出。
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了姜卿羽和玉瑾两人。
“奴婢苍蓝,见过王妃和姑姑!我家娘娘不知是受了什么冲撞,竟开始口出胡话,腹中胎儿也不知情况如何。此刻太医已经过去了,奴婢特来请皇上。”苍蓝的语速极快,分明是冬日,可她的额间却分明染上了一层薄汗,显然是跑的急了。
一双水眸里更是波光盈盈的,着急的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玉瑾姑姑,你去请父皇,苍蓝你前头带路。”姜卿羽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那日秋千上温柔娴静的人儿,私心里总希望华嫔和她的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
一路小跑着到了西华殿,还未进门,里头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华嫔的声线痛苦,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走开!都给本宫走开!”
“滚出去!本宫没病,本宫不要吃药!孩子,孩子别怕,母妃在,母妃会护着你!都滚!都滚啊!”
华嫔的声线极大,紧接着,便是瓷器叮叮当当碎了一地的声音。
再之后,房门便被猛然撞开,江御医缩着脖子,用手护着头,背着药箱,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里头跑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飞在空中的白瓷瓶,不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便啪得一下落在了地上。
白瓷四溅,碎了一地,不偏不倚的就砸在江御医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一跳脚,快步朝外走了几步,这才抖了抖衣裳的碎瓷片,冷哼了一声,一张脸色阴沉的可怕。
姜卿羽双手攥拳,步子微顿的瞬间,不由得心里一紧。
她这么大反应,孩子,该不会已经没了吧?
“王妃莫怕,我家娘娘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见她停了下来,苍蓝越发着急地解释了一句,语速极快,一张脸也急得通红。
话音刚落,苍蓝也顾不得姜卿羽了,连忙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扯着御医的药箱带子,似乎是生怕人跑了一样,“御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皇胎,皇胎可有事?”
她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哽咽,朝屋里看去的时候神色里满是心疼。
分明午膳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