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说罢,钟离不由深深看了青汣一眼“青姑娘是个好母亲。”
青汣眉梢轻挑“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钟离一怔,旋即释然地笑了笑,是了,她既能将孩子教得如此懂事明理,又岂会是一个拘泥于寻常礼节之人!
须臾,三顶帽子依次加冠完毕,药不凡依制念起祝词,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在念这些祝词的时候,药不凡的眼里有欣慰,有期许,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歉然——
他本该将一个安安稳稳的药王谷交到他手中,可如今,却只能强加给他一个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重担……
只是,他别无选择。
礼成,接下来就是宴宾客了。
这时,祭台之下,青汣的目光不经意间同药不凡的对上,正要颔首示意,可就在那一瞬间,青汣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情绪,像是释然,又像是诀别。
不知为何,青汣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着祭台上变故陡生——
药不凡整个人突然被一团火焰包围,那火焰燃烧的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药初年瞳孔一缩,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祖父!!!”
“少谷主不可!”
江陵和云叔连忙冲上去一左一右拦住他,熊熊烈焰中,青汣看到药不凡对着她的方向动了动唇,似乎是在叮嘱些什么……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啊!!”药初年拼命地挣扎着嘶吼,目眦尽裂。
青汣在变故突发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惊鸿的眼睛,看着祭台上那个迅速被火焰吞噬的身影,低低道了一句“来不及了。”
那火烧得离奇,在场的众人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不过是短短几息的功夫,药不凡就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周围人群躁动,混乱一片,惶恐者有之,惊惧者亦有之。当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天罚,这是天罚啊!”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俱是一片哗然,眼中写满了对神明的害怕与畏惧。
突然,一人指着面前的神树道“你们快看,这神树好像不对劲儿!”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不好!这上面的花是假的,神树枯萎了!”
“天罚,这一定是天罚……”
先是药不凡在祭台上莫名其妙地自燃,紧跟着便发现辛夷神树也枯萎了,接二连三的变故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纷纷议论猜测着药王谷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才招来了天罚!
这个时候,作为药王谷的少谷主,药初年本该站出来安抚大家的情绪,然而他此刻完全陷入祖父莫名其妙自燃而亡的震惊和悲恸中,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似的,跪倒在祭台上,守着祖父的尸体,一动不动。
云叔本欲劝解两句,让他振作起来,出面主持大局,却见青汣朝他摇了摇头,事情发生得突然,这个时候,药初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与其强行逼他,不如静观其变,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群龙无首之际,容垣率先站了出来,“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容垣在谷中的地位自然不低,故而他一开口,大家虽然心中仍有不安,但却都安静下来。
容垣清了清嗓子,摆足了姿态,道“药王谷今日遭逢变故,谷主意外身亡,神树枯萎,我同大家一样忧心如焚,只是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明事情的原委,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少谷主年纪尚轻,且刚刚痛失至亲,心绪不稳,我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强人所难。如果大家相信我,我容垣在这里保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音刚落,便见黎肇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容族长大义我等佩服,只是事关重大,我们药王谷的每一个人都义不容辞,怎好让容族长一个人劳心劳力?”
面对黎肇的拆台,容垣尽管心里将他骂了个遍,但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仍旧十分好脾气地问道“那依黎族长的意思该当如何?”
“容族长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一点想必没有人会怀疑,只不过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不如这样,容族长负责调查谷主身亡和神树枯萎一事,黎某不才,愿意在这段时间里给容族长打打下手,处理处理谷中的日常事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黎肇这话说得恳切,仿佛真的是为了容垣着想一般。
容垣心底不禁暗骂这个黎肇奸诈,把查案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丢给他,他自己好顺理成章地接手谷中的事务,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他脑海中快速思索着该如何同他交涉之时,云叔突然站了出来,抹了一把眼泪,神情悲怆道“时值危难之际,二位族长愿意勠力同心辅佐少谷主,自然是再好不过,想必谷主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此事,也会感到欣慰不已,云铮斗胆,在这里代谷主向二位谢过了!”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众人的附和,纷纷称赞容垣、黎肇二人深明大义。
云叔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三言两语就把这二人架到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这个时候,二人若是再想蓄意争权夺力,那便是自己打脸了。
是以,尽管二人在心里把云叔里里外外骂了个遍,但面上仍是摆出了一副深明大义、不遗余力提携后辈的姿态。
然而云叔此举只能解得了这一时的燃眉之急,后续的局面如何,端的还要看药初年自己能不能立得起来。
众人各自散去后,青汣将惊鸿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蹲下来平视着他“怕吗?”
惊鸿摇摇头,坚定道“不怕!”
青汣摸了摸他的脑袋,深深叹道“死人没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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