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寿斋的凌小先生有了心事,替人诊脉的时候经常走神,抓药的时候也不时恍惚,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时候,便一个人坐在门前,痴痴的望着远处的山路。
连卧病不出的褚老先生也逐渐发现了他的异样。
老先生一生无子,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视如己出,疼爱异常。见他近日来心神不宁,问他何事又不肯说,老先生心里猜测莫非是这孩子到了娶亲的年纪有些心事了。说来也怪自己只顾教导医术,却疏忽了他的终身大事,褚老先生便悄悄叫人唤来了镇上喜欢做媒的高老夫人,请她为凌木煊物色合适的女子。高老夫人也是受过褚老先生救命之恩的,自然爽快的答应了去。
凌木煊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月,白日里总是精神恍惚,晚上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山庄中那女子的容颜便会浮现在眼前,她惊人的美貌,迷人的幽香,还有娇媚的声音,一想起来,凌木煊便浑身燥热难耐。他心里只念着,若是能再见上这个女子一面,再听她对自己说一句话,就是死也甘愿了。
也许是自己的真情感动了上苍,他竟然真的等来了这一天。
这一次,来传话的不是赵护卫,也不是那天跟着一起来的男子,而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小杂役。凌木煊印象中似乎见过这个小杂役几次,直到他说明了来意,凌木煊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从两年前开始,这个小杂役便开始来这里传话,请褚老先生为山庄中的那位天仙夫人诊脉,可恨自己当时竟然不知,白白蹉跎了两年岁月。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这一次,山庄要请的不是褚老先生,而竟然是自己。
小杂役对褚老先生解释道,那日小先生为夫人施针后,夫人很快便觉舒畅了许多,想来小先生果然医术了得。近日夫人又感体虚无力,想请小先生再去一趟。
褚老先生听罢也欣然应允。
凌木煊跟着小杂役一路赶来了山庄。很难描述他此刻的心情,既有兴奋,又有紧张,还有深深的忐忑。
上一次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景致看的不甚清楚。此番天气晴好,这才看的真切。只见山庄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高墙红瓦,带着几分尊贵之气。入内,亭台轩榭,雕梁画栋,绝非普通富贵人家的气派。曲径连廊,奇花异草,在秋高气爽的山林中显得清丽动人,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再一次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凌木煊的震撼却丝毫不减初见。因为那晚初见之时,她正在病中,即使容颜绝世但难免有几分憔悴。今日一见,方知世间竟有这般绝色。
那女子一身清雅的粉紫色罗裙,旖旎如云的发髻中,插着精美的步摇,端坐在阁中的黄梨木椅上,巧笑嫣然。
凌木煊失了魂一般的一步一步靠近那天仙般的人儿,每靠近一点,就越发目眩神迷。她那双美丽无双的桃花眼,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凌木煊只觉双膝一软,再一次直直的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在这只应天上有的美人面前,似乎只有双膝跪地才能表达他无法言表的仰慕之情。
女子见他这般模样,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如同十里桃花,瞬间在凌木煊的眼中绽放。
“小玉,叫他快起来吧。”女子眉眼带笑的对身旁的小丫头吩咐道。
凌木煊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正是那晚引他入阁中的小丫头,原来她叫小玉。
小玉带着几分嘲笑的神色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趾高气扬的命令道“夫人叫你起来。”
凌木煊这才站了起来,怯怯道“谢过夫人。”
“来,上前说话。”女子竟然轻轻对他招了招手,凌木煊心跳快的要飞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等到凌木煊走近些,女子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上次见面时自己正头痛难忍,根本没正眼瞧他,如今白日里细看,竟还是个英俊少年。看他满面羞红的窘态,倒是有几分憨厚可爱。
女子柔声道“上次你给我施了针后,头痛之症便疏解了许多,后面几日又用了你开的药方,如今病痛已全然消散,我可要好好打赏你才是。”
“不敢,不敢,”凌木煊慌忙道“为夫人诊治,是小生三生有幸。”
这话倒是不假,凌木煊此时此刻惟愿能永远在她身边伺候,哪怕是做牛做马,只要能时时瞧见她,瞧见她对自己笑,便此生无憾了。
女子嫣然一笑道“不过,这几日我总觉得浑身上下冷岑岑的,穿的再多也不觉得暖和,所以今日叫你来看看是何缘故。”
凌木煊毕恭毕敬的回答道“禀夫人,小生上次给您诊脉的时候,发现您体内湿寒之气甚重,想来近日天气转凉,寒毒郁结体内,故而有此症候。”
“那该如何调理呢?”女子柔声问道。
凌木煊思索片刻后,郑重回答道“常以艾草灸足下涌泉穴,可祛阴寒。”
“艾草倒是有,”女子远黛般的眉微微蹙起,若有所思道“只是无人会用啊,不如,凌大夫今日便示范一二,让小玉学会了,以后便可常用此方了。”
说罢,女子向身边的小玉递了个眼色,小玉立即搬了个软凳进来,又从外面取了些艾草来,铺在凌木煊的面前。
凌木煊慌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针灸之法他倒是常用,但给女子灸足可是从未有过。自古便有传统,闺中女儿若非婚嫁之日面对夫婿外,是万万不可将一双玉足暴露在别的男子面前的。如今,竟有女子主动要求他灸足,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小玉已经跪在女子面前,为她轻轻脱去了鞋袜,然后双手微微将一双玉足抬高,平放在软凳之上。
接着小玉回头瞪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凌木煊,示意他动作快些。凌木煊低头看去,只见一双白嫩柔滑的纤纤玉足安静的放在软凳上,饱满的脚趾有如颗颗玉笋,趾甲都染了明艳的蔻丹,宛若一朵朵桃花在趾间盛开。
在这双绝美的玉足面前,凌木煊再也无法自持,又一次跪了下来,他的手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受控制的要去触碰那极致的诱惑。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女子凝脂般滑腻柔软的足踝时,心潮瞬间澎湃起来。
若是能化身为她脚下的丝履该有多好,凌木煊痴痴的幻想着,不,他哪里配做她脚下的丝履,便是能做她脚下踩过的泥土,也是无上荣耀了。
正在心旌荡漾之际,女子带着些许嗔怪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凌木煊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丑态毕现,羞得无地自容,只能匍匐在地,连连磕头道“夫人的足太美,小生失态了,求夫人恕罪,求夫人饶命······”
女子收回了自己的双足,冷冷俯视着这个一次又一次拜倒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如花般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又得意的笑。
“罢了,我看你今日是什么也做不成了,”女子用戏谑的语气道“听说你是褚神医的关门弟子,医术倒是不错,没想到人却是这般没出息······”
凌木煊终于停下了捣蒜似的磕头,小心翼翼的跪直了身子,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夫人教训的是,小生确实没什么出息,平生所愿不过就是跟随师父身边,研习医术,治病救人而已。不像我的师兄们,能进太医院做官······”
“太医院?”听到这三个字,女子的眉头突然轻轻蹙起,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她盯着凌木煊追问道“你说你有师兄在太医院?”
“是,小生有个师兄,如今是太医院的药丞。”凌木煊唯唯道。
女子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的远山,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对凌木煊莞尔一笑,柔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改日再来这里施灸。”
凌木煊痴痴的望着女子顾盼生辉的笑颜,一颗心都要融化在这千娇百媚中了。
他又向女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道“凌木煊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谢夫人成全。”
正待退下时,女子突然又叫住了他,凌木煊看着她那张脸从笑中带媚突然间变得霸道冷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记住,方才我们说的话,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半字。尤其是那日带你来的那个姓赵的,明白了吗?”
凌木煊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他对这个女子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抵抗力,她的每句话每个字,对凌木煊而言,都比圣旨还要神圣。
“夫人放心,小生记住了,绝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凌木煊郑重的承诺道。
女子这才放心的挥手叫他退了出去。
凌木煊心中交织着狂喜和不安,向山庄的出口走去,一路上只觉脚下似乎踩着云一般。到山庄门口处,却冷不丁被赵护卫拦住了。
那赵护卫二话不说便夺过凌木煊的药箱,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又上手搜了他的身,而后狐疑的盯着他问道“方才夫人可曾与你说了些什么?”
凌木煊不假思索的扯谎道“方才夫人问了些祛除湿寒,温补身子的法子,别无其他了。”
赵护卫似乎将信将疑,但又找不出什么纰漏,便带着恐吓的语气道“若是敢有一丝欺瞒,小心你的人头不保!快走吧!”
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凌木煊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他是认真的。凌木煊心中一凛,不敢再做逗留。走出去没多远,凌木煊壮着胆子又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竟然见山庄外有大约七八个和那个赵护卫一样身着官服的人在门前徘徊,似乎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她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山谷里?这些侍卫又是什么人?他们是在此保护她?又或者是,囚禁她?
凌木煊心中一团乱麻,不敢再往下深想。
那座美丽的山庄,如同一个散发着巨大诱惑的迷洞,尽管本能的直觉告诉凌木煊,这里面或许隐藏着极度的凶险,但他仍然毫无抵抗之力的一头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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