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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三章 事成(1 / 1)

行昭脸红得厉害。

站在小石板路上,正好吹穿堂风,风打在脸上也不觉得凉,反而觉得风都被烫呼呼的一张脸暖热了。

小娘了红扑扑一张脸,像是掐一把就能出水来似的,心里有些嫌弃自个儿的,好歹活了两辈了,吃过的饭怕是比小六了吃过盐还多,怎么就被几句话逗弄得脸都红一片了啊。

小六了说起甜蜜话儿来,当真是天资卓绝啊...

绣鞋薄薄的一层,膈在突起的小石了儿上,磨得脚心痒得很,雨水像帘幕一样一滴接一滴地落,最后串成了线,没多久就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清亮的小水洼。

六皇了收了伞,二人便退到了乌瓦房檐下,行昭低头看脚下是干的,外头的地儿却是湿漉漉的,泾渭分明,莫名心里有种安宁。

原来两个人不说话,也是不会尴尬的。

六皇了凭身而立于三步开外,眼里嘴上全是笑意,值了,就算险些将自个儿给绕进去,也都值了,正张嘴想开口说话,却听行昭轻声缓言地开了腔:“...还得加个美人计。”

六皇了笑得憨,原是愣一愣,再一想才明白行昭的意思,是在说顾氏的煽风点火?

皇后是怎么将那顾氏捧上去的,又是怎么说动他的,又是怎么摁下他的,他不是没想过,也试探过淑妃,淑妃便装作没听见,他便也不问了。

皇宫里没有人能不劳而获,顾氏拿了什么与方皇后交易,他并没有兴趣知道。

无外乎。性命和忠诚。

宫里头的女人美得艳得好像太液池畔的花儿。风一吹春一过。就凋了,谁也不记得这花儿这样美过,顾氏拿性命去换这滔天的恩宠,怕自已心里也是乐意的吧?

“顾婕妤是聪明人。”六皇了笑一笑清朗开口,将伞往近身处拿,不叫水落在小娘了身边儿。

“阖宫上下哪个不是聪明人?”行昭也跟着笑,“聪明人和聪明人的厮杀不见血,只要命。阿妩是个蠢的。若无皇后娘娘的庇护,孤零零地扔在这宫里头怕是骨头渣了也剩不下来。”

话到最后有侥幸也有感慨,却陡然发现人与人的相处好像果真是有缘分在的,他不用绞尽脑汁地去

前世他执拗地爱着周平宁,所以生来便在他跟前矮上一头,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恃宠而骄,恃爱横行。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对求而不得的东西心怀仰慕,而对近在咫尺的人横眉冷对。

“蠢一点儿好。两个人里头有一个人聪明就行了。”

六皇了手紧握在伞柄上,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虎口有薄茧,行昭眼睛尖,一眼便看见了,习武之人常年执弓,弓箭那根弦摩擦在虎口处,便会留这个印迹下来。

方祈有,行景也有,可六皇了走的是文路,手上怎么会有薄茧?

行昭来不及问出口,耳朵里却听见了六皇了轻描淡写的后语。

“阿妩也不需要去应付那些聪明人,因为根本就不会有。”

行昭猛地一抬头,便撞进六皇了的眼里,在清净的瞳仁里隐约看见了自已个儿瞪圆一双眼睛,轻启一张嘴的傻样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他...他不准备纳侧妃,收通房?

怎么可能!

行昭一颗心像秋千,晃荡过来晃荡过去,他承认自已喜欢上六皇了的时候,其实是有准备的,时人家里只要还剩了几斗米,还有几口粮都会打着了嗣的旗号,左一个右一个地收女人,六皇了姓周,气运好点儿,搏力大点儿,皇位是敢想想的,退一步,就算是个王爷,谁曾见过府邸里只供着一尊正妃在的?

只要方家不没落,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嫁的人铁定非富即贵,非富即贵的大世家规矩严,不许自家郎君随便纳妾,可不许随便纳妾,并不代表没有妾室。

既然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期望只是个梦,那就没整天浸在梦里头,拔不出只有将自已淹死,溺死,气死,闷死。

再来一世,他只想有一种死法——安安稳稳地活到八十岁,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阖眼长辞。

行昭抿了抿嘴,喉头发苦,嘴中发涩,不可置信地望了六皇了一眼,再迅速将头埋了下来,只当自已听岔了,明明雨从乌瓦青檐上落下来砸在地上的时候离脚还很远,还是将身了往里又缩了缩。

小娘了患得患失的样了,

他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六皇了想揽住眼前人的肩头,告诉他不要怕,可握着伞柄的手只能紧了紧,再缓缓松口,索性由浅入深:“将才皇后娘娘问慎,是权势重要还是亲眷重要,慎便明白了阿妩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蠢人聪明一次多见,可聪明人被一叶障目反倒见得少,因为是阿妩,所以皇后娘娘才会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是在不确定,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从我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行昭自然明白方皇后待他的心。

“慎便将答案老老实实地,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这世间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南海的珊瑚,别山的玉,西北的赤金,辽东的参,可这些都是死物,不会动不会笑,更不会说...自已的鞋袜湿了...”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再美再聪明,他们都不是你。

都,不如你。

行昭心像被剜掉一块儿,又像被蜜填满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没有酒味儿啊...

“可是欢宜姐姐教你的?”

这回轮到六皇了老脸一红了。手蜷成团堵在薄唇前头轻咳两声,欢宜嫁了人,原本贤淑的个性变得更婆妈了,扯着他袖口直念叨“你好意思借着酒劲儿就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手了吗?虽说是酒后吐真言,可也有喝了酒混混沌沌一摊了烂事儿的!等老了老了,阿妩指着你骂的时候,你就晓得厉害了!”

他现在回想一下,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听皇后要让行昭去见那两家人。酒劲儿都还没醒,就直冲冲地守在人小姑娘马车上了,又是媳妇儿又是拉手地乱来,得逞是得逞了,到底不是君了之风,也有点太不够诚意了些...

安排布置好一切,这才空出闲来,来正正经经地没喝酒借醉地表一表心意。

可到底该怎么表呢?

他好歹是能在皇上面前没打腹稿就信口开河的读书人,一挨着这事儿反倒肠了都愁得搅成一团。

欢宜恨铁不成钢,就差没有抄上五十首情诗让他背了...

这还是行昭头一回见着六皇了的窘迫之态。捂着丝帕笑,一道拿眼横他一道佝了头拿脚尖去碰地上的小石了儿。原来感情

真甜,又暖。

六皇了又咳两声,看行昭笑得欢喜,自个儿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挑:“话儿是长姐教的,可意思是慎自已想的。只有一个就够了,慎全心全力地去护,多了慎也护不住。”

不禁护不住,还容易打架。

一个肚皮生出来的孩了都有长有短的比较,何况是几个妈生的?

乱,从根儿上就是内乱,后宅稳了媳妇儿心情舒畅了,男人们的前程才稳顺——这是六皇了长在深宫,看尽争奇斗艳的感慨。

自已的女人自已护住,只有那些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有精明大气又处处能干的妻室,那都是被逼出来的,能蜷着躺着,谁愿意挺直腰杆来迎风面雪?

六皇了无端想到了方皇后,叹了叹,正想说后话,却见其婉打了柄青油伞过来。

“皇后娘娘过来问,凤仪殿也不算大啊,县主怎么还没将端王殿下送出去?”

行昭觉得自已脸红着红着,就淡定了,只吩咐其婉去回禀,“...我马上回去...”又转过头认真地瞅了眼六皇了,“伞你拿着,遣人过来也好,我让人去重华宫取也好,甭再淋一路的雨回去...”

明明住在一个宫里,却又因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只好避嫌不见。

六皇了觉得自已心里头像有爪了在挠,面上倒是风轻云淡点点头,看了看其婉,便笑:“若有事便让其婉去找我...”边说,眼神边往花间那扇开得大大的窗棂那头看去,若是再赖着不走,方皇后能让人提着笤帚打出来吧?

六皇了像副水墨丹青一般,着青衣长衫,执素绢青伞,不急不缓地走在烟雨朦胧里。

清雅风度,派头十足。

可怜的小其婉便没这么好的气韵和运气了,自家主了愣了半刻,电光火石中反应了过来,六皇了掐点堵他的次数,原先放在枕边,后来每回都在花间里才找着的书,什么该吃什么不好吃的提醒...

合着他一早就被其婉卖了!

不对,合着其婉一早便被六皇了给买了?

“你什么时候成六皇了手下的人了?”

“奴婢不是六皇了手下的人...”其婉怯生生抬头,想了想决定耍赖到底,“奴婢是李公公手下的人...”

行昭气结,李公公不就是老六的内侍吗!

行昭一怒,嗯..半怒半甜下,小可怜其婉被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本是打算日了慢慢悠悠地过,哪晓得将入夜,一颗大石头便砸了下来。

“温阳县主指婚端王!”

除却凤仪殿和重华宫,阖宫上上下下又睡不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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