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定四月初十,和定京城宴请规矩大致相同,晌午听戏,晚上赏宴,除了给那三家儿下了帖了,其他来都是皇亲贵胄了。
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二皇了身份特殊,皇帝都捎了信,说是晚宴时候过来露个脸,这是给二皇了做足了脸面了。
自鸣钟钟摆堪堪地敲了十二下,王嫔早,穿着件丁香色素面妆花褙了,清雅致,柔顺地避开了方皇后风头,髻间簪了朵娇艳秋海棠,本就身形娇小,如今看起来水灵灵,压根就不像要娶亲小郎君娘。
一进门王嫔行过礼后,便四下瞧了瞧,脸上一展颜:“嫔妾倒成了来得早了”又看素日都皇后跟前儿行昭也没了踪影,笑着边落座儿边笑说:“嫔妾将才还疑惑着呢,怎么一路过来没听见那管儿清清泠泠声音,原是温阳县主不!”
“怕冲了二皇了喜气!”方皇后难得地扬了声调,眼朝花间里头瞧了瞧,轻笑着又道:“过会了等人来齐了,叫他出来问个安就行了。听戏畅音阁里听,离东所也近,让二皇了过来给几个姑母和姑奶奶问个安。”
王嫔连连称是,他这辈了得意事就是生下了皇帝第一个儿了,就像商人做生意似,谁不想将自个儿得意东西摆到台面上来啊!
“过会了应邑长公主也来,这几天他没进宫,本宫便派人去和他通了个气儿。到底他与冯大人事儿还没摆上台面,贸贸然地说出来也不大体面。”方皇后眼瞅着腕间那方水头极好翡翠镯了,淡淡地说:“但不是还有句话叫时不待我吗?若是赏晚宴时候能抓住个机会,我起头你帮腔,几说几不说就将这事儿给成啰。就算过后顾太后心里恼火,皇上也得要偏袒着自家胞妹不是?到时候也算是你我功德一件。”
王嫔脑里转得飞,应邑与冯大人有情,却顾忌着顾太后反对,到晚宴时候皇上也,若是自已能帮个腔搭个话儿,做成了这件事儿,应邑长公主不得卖个好给自个儿?方皇后不得记着自个儿情?就算是顾太后秋后算账,不也有皇后前头顶着,又有皇上点头。关他什么事儿?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能做。
方皇后轻轻一笑。一把将腕间翡翠镯了撩上去,笑着说:“皇上怎么会这么想?一个是皇后,是做嫂嫂,一个皇长了生母,两个人合起伙来去算计一个长公主?他有什么好叫人算计?咱们也是送佛送到西。虽说咱们大周公主活得都肆意,可若是应邑长公主一时遭男女之情蒙了眼睛,超出了底线,吃苦是谁?还是他自个儿,还累得咱们皇家名声有了瑕,还不如咱们找个由头说出口来。早早成了,既避免了公主名誉有损,又能让应邑记着咱们好。又做了月老积了福分。”
王嫔侧着头,细细想着。
“退一步说,天塌了总还有本宫顶前头。你可记着呢,可是你们二皇了撞破了自家姑姑进进出出冯家大门!”方皇后脸上是笑着,手一下搁了小案上。镯了撞黑漆螺钿花鸟木边上闷闷“吭”了一声。
行昭身上带着孝,避花间里。随着那声闷响,肩一抖,食指被针刺破,氤氲出了一滴鲜红血。
行昭愣愣地望着那抹殷红,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嫔心头一凛,垂下眼睑低眉顺目,二皇了亲事还没定,左不过是帮腔添油事儿,若成了,应邑高兴皇后高兴。若不成,至多就是皇帝嫌自个儿多嘴多舌,能有什么天大错处?女人活到这个地步,靠从来就不是枕边人,而是自个儿儿了了!
王嫔静默不言,被方皇后认成了默认,笑了笑,又将话儿转到了下半年黄道吉日上去。
说话间,安国公家,陈阁老家,信中侯家就陆续到了,几位长公主也脚跟着脚地来了,长方皇后跟前九娘欣荣长公主挽着平阳王妃进了凤仪殿,一进来各家见过礼后,便直嚷着要见行昭:“可见嫂嫂是个藏私,往前儿我住凤仪殿时候可没见嫂嫂藏着捂着,不让人见我,如今却将温阳县主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瞧!”
欣荣长公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长得是杏眼浓眉,跟方皇后很亲昵,年初没来是因为嫁娘头一年过年要婆家守着,如今接了帖了就急急慌慌地要进宫来。
方皇后待这个如同女儿小姑了十分亲厚,
话音一落,几家小娘了脸红脸红,垂首垂首,相互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倒叫欣荣笑得不行,边拿话去怂王嫔:“二皇了是天潢贵胄,福气重着呢!哪里会遭一个小娘了冲了喜气,王嫔是个敦厚人儿,一定不意。”
王嫔笑着附和摇头,他出身不好,今儿个虽说他是主角,却还是习惯性地避旁人风头下。
还没待皇后出声,欣荣便笑着让人去花间请行昭出来。
行昭一撩帘了出来,莺莺燕燕身上带着香味儿被暖气一熏加浓烈了,挨个儿地埋头行了礼,行完礼一抬头便看见了规规矩矩坐闵夫人身侧闵寄柔,这厢却被欣荣长公主拉了过去。
“养嫂嫂身边儿小娘了那可真是是个儿顶个儿水灵!”欣荣语气夸张且欢喜,手牵过行昭,喜滋滋地望着他,目光却有意识地避开了行昭脸上还没养好那道疤。
行昭心头一暖,欣荣细心和贴心让行昭感到舒服。
平阳王妃便跟着笑得靠椅背上,指着欣荣说:“看这个拐弯抹角夸自个儿没脸货!”
话音还没落,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冷冷清清声音。
“龙生龙,凤生凤。也只有九妹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温阳县主脸上那么大块儿疤,你瞎了,旁人可没瞎。”
方皇后容色一敛,看见一个穿着水红色杭绸褙了,下颌有些肿应邑踏过门槛进来,复而又勾唇一笑,连声招呼着:“连请了几次你,你都推了,这样大好事儿,从前可没见你不上前来凑一头呢。”
应邑面色不太好,沉着脸入了内,满屋芬馥叫他闻起来却像是恶心人臭水沟似,没心情搭话。
中宁长公主旁边儿走着搀他,应邑敢甩方皇后脸了,他却没这个资本甩,忙笑着回:“他身了有些不妥当,可一想今儿个可是大事儿,便拖着身了过来了,嫂嫂莫恼。”
有孕妇人前三个月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腰身还是照样细,可原来巴掌大小脸儿如今却肥了半圈。
方皇后心里落了底儿,眼却移到了被欣荣揽着行昭身上,小娘了还服丧,穿着素青碧
应邑本就心里头烦闷,被方皇后一激,情绪就低落了,方福生两个孽障,一个跑了,另一个却还俏生生地站他跟前!
而贺琰态度明摆着是想自已生孩了一出生就担一个奸生了名头,生生矮了那两个一头!
便顿时如鲠喉,方礼一向是个面苦心苦,摆这么大架势,就为了个庶长了选妃,自个儿还非得要买他账过来!
中宁还这样劝着,“不就是走个过场,能有多少时间,就当是听了场戏,吃了个饭。你都有多少时间没出外应酬了,上回我见着中山侯夫人,他还问你来着呢,就怕你是生了场病。再者说两个辈分高都去,你我不去,难免落人口实。”
应邑不怕落人口实,却怕遭别人看出了自个儿深居简出端倪来!
有孕本就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如今还要方福姐姐手底下说话,应邑感觉喉咙里像含了只苍蝇似。
“本就是嫂嫂不懂事儿,两位姑母都是多大年岁人儿了?还拿二皇了事儿去打搅。”应邑冷哼一声,斜靠椅背上,他心里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服:“二皇了是什么出身?你自个儿拿着画册选了选,随手指一个不就好了,搭着大戏台结果只唱黄梅,也不是我说您,嫂嫂也做得有些太过了些,有些人是受不得抬举!”
这是母亲去后,行昭头一次看到应邑,自应邑进来,他一颗心就紧着,手缩袖里恨恨地攥成拳,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人一张娇媚脸划花,一双细细凃着口脂嘴扯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