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潘尪跟着熊侣到营帐商议作战对策,士兵端来茶水后,他的视线再没离开过茶壶。
熊侣难得见到潘尫出神,诧异道“这茶壶有什么特别吗?”
潘尪道“没有。”
熊侣一边给他倒了杯水,一边道“你若喜欢,送给你好了。这里的水质不错,清晨泡的茶,醇香甘冽,你尝尝。”
潘尪双手接过茶杯,一口将茶水灌进肚子,见熊侣只是轻抿两口就放下了,便道“今日一早,五更左右臣见道……许姬一人偷偷摸摸从营帐走出来,就跟了过去,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她每日都会去箕山采集露水。”
熊侣沉默了一会儿,又和潘尪说起了军情,待他准备离开时才叫住他道“想办法阻止她。”
潘尪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她让臣帮她保密,再说臣的话她未必会听。”
潘尪走后,熊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潘尪的反常他不是没有察觉,道庄那样的女子,相处久了,他会动心一点儿也不奇怪,所以他不怪他。
打败庸国后,他开始在朝堂培养自己的势力,文有蒍贾、伍参、苏从;武有潘尪、屈巫、戢梁。
虽然与庸国的一战使他深得军心和民心,但若敖氏一族的势力仍旧顽固,瓦解他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即便这些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去军营看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就匆匆离开。
“关心我,为何又要离开,许道庄,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已经答应封你做王后了,你还想怎样?”他紧握玉杯,喃喃自语。
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让思绪重归战事。
中原各国的联合正如那句老话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齐桓公、晋文公的时代早已远去,晋国余威虽在,人心却早已不附。各国虽是联盟,却都不愿身先士卒与楚国交恶,所以本该血流成河的恶战,竟是史无前例的和谐。
另一方面,晋国内部并不团结。
晋灵公荒淫暴虐,据说一日他命宰夫蒸熊掌给他吃,熊掌难熟,他又是个急性子,一催再催,宰夫只好将不熟的熊掌献上,结果他大怒,让人用铜斗将宰夫砸死仍不解恨,还砍成了数段。还有他厚敛于民,广兴土木,建了一座画栋雕梁,丹楹刻桷的绛霄楼,据说凭栏四望,市井俱在眼前。
赵盾屡次规劝,他都耐心听着,从不发怒,而且认错态度极好,只是死活不改。
晋灵公宠任屠岸贾,听久了屠岸贾的挑拨,便欲刺杀赵盾。
赵盾闻风而逃,途中恰巧遇到侄儿赵穿,听他说有办法,便没再继续逃。不曾想却等来了赵穿弑君的消息,急忙回朝,为了免去赵穿的罪过,特意派他去周王室迎接黑臀回来继位,新君感激赵穿,自然不会杀他。
虽然晋侯将权利充分下放给了赵盾,但是晋国群臣对赵盾包庇家人的行为颇有微词,史家董狐因此甚至执笔记下了赵盾释其君。
赵盾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所以迟迟不肯对楚国发兵。或许他所企盼的正是这样僵持的局面——不至于让楚国风头太盛,也有利于他控制晋国的形势。
但是长期僵持不下势必会让各国心生怨言,甚至对晋国失去信心,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赵穿献了一计“崇国是秦国的盟国,咱们假意攻打崇国,秦国一定来救,再让士会对秦侯陈述利弊,让秦国与晋国结盟,秦侯那么信赖士会,一定会派兵相助。到时候让虎狼秦兵去对抗蛮楚,咱们等着坐收渔人之利就行了。”
赵盾沉吟不语,虽然赵穿有勇无谋,但是此计若用得好,确实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良久方道“或可一试。”立即叫来士会商议道“如今楚国虎视眈眈,赵穿有一计,或可一试,你可有把握劝说秦侯相助?”
士会捻须笑道“只要秦侯肯派兵救崇,在下便有把握。怕只怕秦国根本不会派兵相助。”
赵穿横着脖子喊道“楚郑结盟,郑国有难楚国便来相助,秦崇也是结盟,崇国有难秦国会不来相助?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士会但笑不语,他是聪明人,该说的话既已说完,一切就交由他们定夺吧!其实他已料定赵盾会同意赵穿的计谋。赵盾为人虽然贤明大度、知人善任、治国有方,是一个不世出的人才,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护短,而且耳根子软。
事实正如士会所料,秦国根本不理会晋国的挑衅。
赵盾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时,楚国令尹斗越椒突然带兵前来援救郑国,立即令他豁然开朗。
赵盾知道楚国的内乱,更知道此番斗越椒贸然赶来,一定没有得到熊侣的许可,这样以下犯上的举动哪个君主忍得了?因此他料定楚国君臣二人会产生不愉快,如此坐收渔人之利的机会,他不珍惜,更待何时?
“楚国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他对各诸侯国草草说了一句,便下令众人解散了。
一场战争就这样和平结束了,熊侣虽然气恼斗越椒的越权,但他名义上到底是来救援自己的,而且时下也不允许他计较什么,因此他不仅没有惩处斗越椒,反而嘉奖了他。
但是斗越椒却并未满足,身边之人的阿谀奉承让他相信了赵盾是畏惧他才退兵的,他才最有资格做楚国的王。
回去以后就开始秘密地筹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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