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心中一痛,想到哥哥临终前还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她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哥哥的去世从来都不是因为体弱,而是有人谋害。
那前世……
白蓉萱不敢再想,继续问道,“何人下手?”
孟繁生道,“一个自称是白家二房的管家。”
二房,管家。
果然是他们!
白蓉萱几乎站立不住,差点儿直接摔倒。幸好箱子甚窄,她一把扶住了身旁的墙壁。孟繁生想要伸手来拉,也被白蓉萱轻轻避开了。她缓缓抬头,黑暗中一双眸子亮得如同天上的寒星,“你和这件事可有关系?”
孟繁生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
白蓉萱道,“若是我的哥哥的死和你无关,为何事发后你要潜逃?你是为了躲避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孟繁生紧张的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没躲避……也……也没发现……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个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人听了,只会觉得他是做贼心虚,加大自己的嫌疑。
但重活一世的白蓉萱却觉得孟繁生和哥哥的死未必真有什么关系,否则他大可藏得远远的,天高海阔,只要他不露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的。他实在没必要跑到上海来,也不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白蓉萱道,“到底是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个解释。”
孟繁生平复了半晌,这才缓缓地道,“当时事发突然,又只有我一人在旁边,我担心事情解释不清,所以就逃走了。事后我也非常后悔,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合常理,只是木已成舟,再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看来和自己的推测很接近。
白蓉萱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海?”
孟繁生低声道,“我从南京离开之后,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想着自己无缘无故逃离,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我是害死浚缮的凶手,所以不敢回去,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思来想去,我便琢磨着为浚缮查出真凶,不但可以洗去自己的嫌疑,还能告慰浚缮的在天之灵,所以便一路来到了上海。”
白蓉萱道,“你来上海之后,一直便住在海棠胡同?”
孟繁生道,“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一个老友之外谁都不认得,只能在此地暂时落脚,我又怕在外行走,会被二房那个管事认出来,所以行事非常的谨慎,很长一段时间便躲藏在暗处盯着白家二房商铺的角落里,想着能不能有机会见到那个真凶。”
现如今见过那位管事之人,除了商君卓也只有孟繁生了。
白蓉萱顿时紧张起来,“那你见到了没?”
孟繁生摇了摇头,“没有。我自从来到上海之后,便日日外出守着,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人的踪影。”
白蓉萱道,“杀人偿命,犯下了这等重罪,想必早就躲藏到某个田庄去了,又怎么会露面呢?”
孟繁生张了张嘴,“我……我除了这个办法,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了。”
白蓉萱望着眼前的黑影,忽然觉得此刻的孟繁生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的无能为力,事事都不能遵从本心。
白蓉萱道,“你是何时知道我回上海的?”
孟繁生道,“我一直留神盯着白家的动静,你回来这么大的消息,我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当时我就猜到,一定是有人冒用浚缮的身份,想要回来冒名顶替,所以便躲起来偷偷观察,想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
白蓉萱道,“不瞒你说,我回到上海,也是为了调查哥哥的死因。”
孟繁生眼睛一亮,“那你查到什么了?”
白蓉萱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有结果。”
孟繁生失望地道,“就如你所说一般,害死了别人,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过日子,那管家不是被人灭口,就是被藏到其他地方去了,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白蓉萱道,“你跟我说说,我哥哥死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那管家又是何时出现的?”
孟繁生便不疾不徐地讲述起来。他本是学文的高才生,叙述起来头头是道,白蓉萱听得非常明白,仿佛亲眼见到了一般。
听到哥哥在出事之前,还因与同学范至简发生口角,被他偷袭时,心下猛地一沉。
此事并没有实证,如果真是范至简做得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是他做的呢?会不会害死哥哥的凶手,那时就已经想要出手了?
只是错过了机会,所以才改为下毒?
白蓉萱浑身冰凉,冷得直打冷战。
孟繁生见状道,“你……你还好吧?”
白蓉萱打起精神,继续问道,“除了左脸上的黑痣,你还记得凶手的其他特征吗?”
孟繁生摇了摇头,“若是见到,我一定能认得出,但你让我说,我却说不上来。他实在不怎么起眼,除了黑痣,我想不到其他的特征了。”
白蓉萱只能作罢。
孟繁生却继续道,“我藏在暗处曾偷偷窥见过你几次,只是远远地看不真切,何况你每次出门,身边总跟了人,我也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人发现,直到你去向阳小学,我才总算看清楚。”
这样说来,孟繁生其实已经潜伏在自己身边很久了,可白蓉萱却始终都没有发觉。
若是他想对自己下手,是不是一样会得逞呢?
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呀。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向阳小学的?
孟繁生道,“我之前说在上海认识一位老友,此人便是齐执中。”
“什么?”白蓉萱很是惊讶,“你竟然认得执中?”
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也就说得通了。
齐执中曾当着众人的面,很多次提到过自己有一位朋友也在南京大学读书,还曾想介绍他去戴霞的小学帮忙,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想必孟繁生是怕白蓉萱看出端倪,所以才不敢贸然答应吧。
这个世界看似很大,但其实又很小。
兜兜转转,最后居然是一个圈子。
白蓉萱看着眼前体形消瘦的孟繁生,想必哥哥去世后的日子,他过得也十分辛苦,和前世意气风发的模样天壤之别。
他是亲眼见证哥哥被害死整个过程的唯一人证,将来若是和二房对簿公堂,他也非常重要,白蓉萱绝不能让他出事。
想到这里,白蓉萱道,“你住在这边实在不安全,这样好了,你跟我回白家,我再将你送去田庄,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将来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还要你出面指证。”
孟繁生一愣,“你……你不恨我?”
白蓉萱道,“我恨你做什么?毒不是你下的,哥哥也不是因为你而死,你身为他的朋友,肯为他做这么多事,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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