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泊舟也和白蓉萱双双起身。
离开前管泊舟对面摊的老板道,“你家的面条我们都很喜欢,希望你生意兴隆,一直做下去,若是再有人来收保护费找麻烦,你便来管家找我,我帮你出头。”
那面摊的老板本是个老实木讷的人,哪想到堂堂管家的二公子当今市长管泊远的亲弟弟会来小小的面摊捧自己的场。
何况有他的一句话,以后自己做生意便畅通无阻,再也没人敢欺负了。
他又是激动又是感激,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副官在一旁道,“哪能为这种小事劳烦二爷?您放心好了,我会对手下交代一声,给这店主一些照拂,保证他能好好做生意就是了。”
管泊舟点了点头,和白蓉萱沿着小斜坡向上走去。
虽然铺了鹅卵石,可下过雨后,反而更加的湿滑。白蓉萱加倍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便会摔倒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走得非常艰难。
管泊舟见状,转过身冲她伸出了手,“扶着我的手,我拉你上去。”
白蓉萱一愣,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管泊舟目光清澈,仿佛此刻深沉的江水。
男女有别,白蓉萱不好意思,低着头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管泊舟低声道,“这么黑的天,没人会看到的。别逞强,快扶着!”
白蓉萱的心瞬间怦怦乱跳个不停。
想到和管泊舟先前经历的种种,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好在黑暗之中无人注意,否则她哪还有脸再见管泊舟?
管泊舟将手递到了面前。
白蓉萱咬了咬唇,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握住了他宽厚的手掌。
他的手有些凉。
白蓉萱道,“你冷吗?”
管泊舟摇了摇头,“我不冷。”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上了斜坡,白蓉萱站稳后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随着掌心那抹温度消失,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之被带走了一般。管泊舟的心底无比失落,甚至有一种再次抓起白蓉萱手的冲动。
白蓉萱道,“夜色已深,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管泊舟这才回过神来。江风从四面八方裹来,白蓉萱身上的衣衫轻轻飘动,将整个身形勾勒得越发纤细。
管泊舟忽然觉得今晚自己的行为非常的鲁莽不妥。
大夜里的,居然带着她来江边吃面条,若是副官没有及时赶到,刚刚管泊远要如何从麻子脸的手下将她救出来呢?
这一刻,管泊舟若有所思,想到了管泊远之前的一番话,“你想做一番事业,做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好的事,我支持你,但你也要明白,教书育人是在做好事,做官为百姓谋福利也是做好事,这二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手中的权力越大,事情才能做得越好,否则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白蓉萱觉得今夜的管泊舟格外的奇怪。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管泊舟道,“快上车吧,我也要回家去了,再晚的话,家中的长辈会着急的。”
管泊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看着你上车。”
白蓉萱笑了笑,轻声与管泊舟道别,径自坐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马鞭,赶着车子缓缓向前走去。
车厢内的白蓉萱放心不下,轻轻撩开车帘,往外一看,管泊舟果然还站在原地,副官身姿笔挺地在他身后帮忙撑伞。
白蓉萱冲他挥了挥手,“好好睡一觉,明儿早就什么都好了。”
管泊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明天……就什么都好了吗?
可烦恼就摆在那里,所谓的‘好’,也不过是闭着眼睛不肯直视罢了。
逃避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结局。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到白家的马车消失不见,这才怅然若失地坐在管泊远派来的车子里回了管家。
他一身疲惫地走进家门,大厅内灯火通明。
丫鬟们脚步轻巧,没一个敢发出动静的。
服侍管夫人的婆子见到他,一脸惊喜地道,“呀,二爷回来了。”
沙发上的管夫人猛地抬起头来,关心地问道,“泊舟,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呀?”凑到近处一看,更是心疼不已,“衣服都湿透了!快,快给泊舟放热水,准备干衣裳!”
原本站在窗边出神的管泊远也回过头来,见状也没有特别激动,随手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淡定地道,“回来了。”
那语气……疲惫中还带着几分指责。
好像他才是做错了事的那一个。
管泊舟只觉得窒息。
原本于他来说该是最温暖的港湾,却仿佛一根坚韧细长的绳子,狠狠地勒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无法呼吸。
每一刻都无比的痛苦。
管泊舟点了点头,算是答过了他的话。
管泊远张口欲说,却被管夫人拦了下来,“有什么话都等泊舟洗过澡再说!让灶上再煮一碗驱寒的老姜茶,麻利儿的送来。”
管家又像活过来了似的,下人们顿时忙碌起来。
管夫人亲自送了管泊舟回房间。
等管泊舟收拾妥当,大厅内的西洋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管泊远坐在沙发上,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管夫人道,“别抽了,这么会儿的工夫,已经抽了快一包,你不要身子了?”
管泊远道,“也不知道怎么,我近来的烟瘾大得很。”
管夫人道叹了口气,“泊宇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善后?”
管泊远面无表情地道,“还能怎么办?先用钱打发了丧者一家,把事情压下来再说,至于泊宇,近几年行事越发的嚣张,再放任下去,早晚要酿出大祸来,我这次要管教他,您最好不要插手,要不然下次再有什么事儿,我绝不会再出面为他擦屁股了。”
管夫人连连点头,“是,我这次绝不护短,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就是了。”
管泊远疲惫地道,“一脉相承,我怎么能要他的命?我准备送他入军队,好好地磨炼一番。”
“什么?”管夫人大吃一惊,“你疯了不成?如今四处战事吃紧,怎么能让你弟弟从军去呢?战场的子弹可不认得他是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不行不行!别的都可依你,唯独这个不行。”
管泊远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平静地道,“好啊,那以后他的事儿,就由您来负责好了,我是不会再管的了。”
管夫人脸色一变,“泊远,我也知道泊宇这次惹得乱子有些大,可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呀……”
管泊远冷笑道,“他要不是我弟弟,你以为我会让他活到今天?这几年他惹得事,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我还是那句话,您若是一定要插手这件事,以后就都由您来负责泊宇,我是懒得再管他了。”
管夫人也动了火,“好,不管就不管!我找你舅舅帮忙,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泊宇去从军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好!”管泊远也答应得十分爽快,“一言为定,您最好记着今天说过的话,以后再也不要为了泊宇找到我头上来,要不然……您可不要怪我不顾念母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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