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痛快地答应下来。
先前还不觉得怎样,可一回到如意馆坐下,她便觉得疲惫不堪,甚至连抬一下手也不愿意。
芳姑姑送来热茶,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道,“喝杯热茶养养精神,要不要给您捏捏肩?”
白蓉萱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歇一歇就好了。”
芳姑姑没有坚持,站在一旁心疼地道,“刚刚接手难免不适应,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您就去请教六爷好了,省得您一个人忧心。”
白蓉萱道,“也不能事事都仰仗六叔,他还要顾着闵家那么大一个摊子呢。”
她实在不愿意为自己的事情再去烦他。
芳姑姑叹了口气,“你也不用心急,过段时间把一切都捋顺了就好了。”
白蓉萱也这样安慰自己。
吃过了晚饭,白蓉萱本来都要歇下了,门房的人却跑来通禀道,“治少爷,外头有人要见您,自称姓管。”
管?
白蓉萱立刻想到了管泊舟。
除了他,在上海她也不认识别的人了。
这个时间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事?
白蓉萱立刻打起精神,“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小厮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让您出去一趟。”
芳姑姑诧异地道,“是谁呀?大晚上的天都要黑了,外面还下着雨呢。”
白蓉萱道,“是一位朋友。”她叫来了吴介,披了件衣服便匆匆走了出去。
来到白家的大门前,果然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外面的雨虽然不大,但他却没有打伞,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白蓉萱吃了一惊,快步走上前道,“管公子?”
那人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果然便是管泊舟。
白蓉萱连忙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您这是怎么了?也不打伞,着凉了怎么办?”
管泊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雨珠顺着发丝落下,却迟迟没有开口。
白蓉萱不解地道,“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管泊舟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路过这里,想着看看你。”
路过?
白蓉萱不相信他的说辞,“你的衣服都湿了,跟着你的人呢?”
管泊舟淡淡地笑道,“我一个人出来的,没有人跟着。”
白蓉萱道,“那你赶紧跟我进去吧,我让人找件干衣服给你。”
管泊舟望着白家的大门,想也没想地回道,“不……我不想进去。”
白蓉萱更费解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管泊舟,声音轻柔地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既然来找我,一定是信得过我的是不是?你不妨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过了片刻,管泊舟低声道,“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心里不痛快,所以从家里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走着走着,居然就到了白家这里,想着能见见你也是好的,便冒昧让门房通禀了一声,没想到你还真的在家。”
既然不肯说,她也不好追问。
白蓉萱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吃过饭了没有?”
管泊舟微微一笑,“吃过了。”
白蓉萱不信,“真的吗?你可千万别与我见外,不然我会生气的。”
管泊舟想了想,改口道,“那……没吃。”
白蓉萱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却像个小孩子一般任性。
白蓉萱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管泊舟道,“面条吧。”
“哪家的面条?”白蓉萱问道,“这样清冷的雨夜,吃一碗热汤面也不错。”
管泊舟道,“江边的那一家。”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答应道,“好,我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又关心地道,“你这身衣服真的可以吗?可别着凉生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管泊舟道,“真的没事儿,何况你的衣服我也穿不下。”
那倒是。
管泊舟的肩膀很宽,白蓉萱在他面前显得异常的纤细瘦小。
白蓉萱取出了手帕递过去,“好歹擦一擦头发吧。”
管泊舟拒绝道,“不用了,会弄脏的。”
白蓉萱直接动手,用手帕擦拭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管泊舟有些不自在地侧过了身子,却到底没有避开。
马车很快准备好,白蓉萱二话不说地管泊舟推上了马车,自己跟着坐进车厢。向车夫说明位置后,她这才坐了下来。
黑暗中管泊舟的眸子闪闪发亮,却心事重重,始终沉默不语。
白蓉萱犹豫再三,终究没有追问,而是安静地陪在一旁。直到马车停在了江畔边,管泊舟才道,“好像到了。”
白蓉萱道,“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摊主会不会出来做生意,要不我先下去瞧瞧,免得你也要跟着白跑一趟。”
管泊舟道,“不用,我跟你一起过去。”
两个人下了马车,撑着伞往那熟悉的面摊走去。前方转了个弯,远远地便看到一盏昏暗的灯火亮在迷蒙的雨色中。
白蓉萱惊喜地道,“居然真的在。”
她欢喜的情绪感染了管泊舟,他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笑意,“看来是老天有意成全,要不我会更失望的。”
两个人兴冲冲地走到撑着竹棚的面摊前,各自点了一碗面。
白蓉萱特意交代道,“我那一碗可以少放些面,我食量小,吃不了太多的。”
面摊的老板道,“看爷儿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呢?”
管泊舟心里明白,白蓉萱肯定已经吃过了晚饭,不过是顾念着他的情绪,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
面很快便煮熟了,白蓉萱道,“快吃吧,正好暖暖身子。”
两个人慢条斯理地吃起面条来。
管泊舟吃了几口,轻声道,“我一直觉得,面条是所有食物里非常特别的一种,它必须要和最亲近的人一起吃才行。”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管泊舟道,“因为吃面条会发出吐露吐露的声音,外人见了难免会觉得不雅,只有亲近之人才不会觉得介怀。”
白蓉萱笑了笑,还没等开口,面摊的老板便抢着道,“爷儿这句话是说给斯文讲礼节的人听的,像我们这种小摊,不过是糊口罢了,来这里吃面的人也多是周围讨生活的底层人,能吃饱就不错了,谁还能顾得了雅不雅?”
管泊舟闻声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两人吃过了面也没急着走,便坐在面摊前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
面摊的老板奉上了两碗热水,也不急着催,三个人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发呆。
过了一会儿,远远传来踢踏踢踏踩水的声音,面摊的老板脸色一变,“哎哟,可不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六七个人围了过来,“嘿!我说你胆子还真不小,都跟你说过了,不交保护费,就不许你在江边做生意,你小子不将我们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
“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几个人凶神恶煞,眼看着就要动手。
面摊的老板苦苦哀求道,“大爷们高抬贵手,给个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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