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十四也跟着夸赞道,“何止呀,简直和治叔叔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他口中的治叔叔指的自然就是白修治了。
年前白修治来苏州游玩时曾到董家拜会过董老夫人,小十四也见了一面,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他对白修治的印象极好。
温润有礼,谈吐适宜,完美的简直像一个假人。三少奶奶自从见了他,对小十四的要求便提高了一大截。
董玉泺瞪了小十四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小十四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歉疚地看向了白蓉萱。
白蓉萱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真的很像吗?”
小十四尴尬地道,“萱姑姑的线条更柔美些,而且个子没有治叔叔高。”
董玉泺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小十四急忙闭上了嘴。
白蓉萱道,“没关系,玉泺表姐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我也要慢慢学着接受哥哥离开的现实了,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谁提一嘴我就要难受上一阵,再好的身子也坚持不下来。哥哥已逝,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哥哥的死因要查,凶手要找,还有祖母和母亲要照顾……我可不能倒下来。”
董玉泺一脸欣慰,“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还真怕你就此一蹶不振,外祖母和姨母看到你这副样子,得是多么的痛心啊!”
一蹶不振吗?
前世的她,可不就放弃了自己吗?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可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要走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碧青很快赶了回来,“大小姐,老太太那边没有人,您要是想去就赶紧去,柳素姐姐说赶上中午的时候,怕是又有事情要忙了。”
董玉泺一喜,“是吗?那咱们赶紧走。”拉着白蓉萱的手往门外走。
小十四却道,“姑姑,你带着萱姑姑去见曾祖母,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乖乖留在这里等着您。”
董玉泺斜了他一眼,“是不是怕被祖母训斥,所以不敢去?”
“看破不说破!”小十四嗔怪地道,“您怎么给说出来了?当着萱姑姑的面,您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
“小小年纪,还要面子呢。”董玉泺向含朱和橘心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丫鬟留下来盯着小十四,免得他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含朱会意地点了点头。
往董老夫人院子里走的路上,董玉泺担心地道,“你的脚不碍事吧?要不要我找人来抬着你?”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用不用,还没娇贵到那个地步。”
董玉泺仍是一脸紧张,“提起这个就想说你几句,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这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白蓉萱道,“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难处,好在有惊无险。人总不能一直待在温柔乡里被人保护,我都这么大了,也该独自面对一些事情了。”
董玉泺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只等回杭州吧,看外祖母要怎么收拾你。”
白蓉萱想到家中的唐老夫人和唐氏,心里也是一阵牵挂。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此刻的唐氏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她脸色憔悴,形如枯槁,整个人瘦得不像话,已经几天米水未尽了。
再这样下去,人非熬坏了不可。
吴妈担心得不行,守在床边掉眼泪。
唐氏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刺眼的亮光让她极不适应,难受地道,“蓉萱呢?回来了吗?”
吴妈听到动静连忙凑了过来,红肿着眼睛道,“还没呢,估计快了,也就这几天了。夫人一定要好好地,不然萱小姐回来看到您这副样子,她怎么受得了?”
唐氏没说一句话都吃力得不行,整个胸腔都跟着疼痛不止。她虚弱无力地道,“嫂子呢?”
吴妈道,“夫人才走,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她过来。”
家里病的病倒得倒,只有黄氏还在硬撑着。
谷 崔妈妈心疼不已,可黄氏却道,“要是我在这个时候倒下了,这个家怎么办?你放心,我就是死撑也会撑到老爷和蓉萱都平安回来的。”
听说唐氏醒来,黄氏顾不得手上的事,连忙跑去了唐氏的住处。
唐氏又陷入了昏睡。
黄氏轻轻叫了几声,她才再次眯起了眼睛,“嫂子……是你吗?”
黄氏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是我是我,你怎么样?难受得紧吗?要不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去做。”
唐氏摇了摇头,“嫂子,我有一事放心不下。”
“什么事?”黄氏不安地问道。
唐氏道,“蓉萱年纪还小,以后就要你和哥哥多多费心了。我是不成的了,只是一想到这苦命的孩子便不能放心,嫂子……你一定要答应我,帮她找一门好亲事,看着她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和哥哥也要帮她出头才行……”
她越说气息越弱,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了。
黄氏心中大感不详。
唐氏居然在交代后事。
黄氏立刻道,“你这是胡说什么呢?你好好养着,一定能好起来的。舅舅和舅母虽亲,但又怎么能及得上母亲?你既然知道蓉萱这孩子命苦,就更该坚强起来好好保护她才行,怎么能将她留给我呢?”
唐氏陷入了一阵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丈夫温和的笑脸。唐氏迷迷糊糊地道,“元裴,是你来接我了吗?”
黄氏听到了声音吓了一跳,“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快!把汤药热一热送来,拿漏斗来,就算是灌,也要把药给我灌进去!”
吴妈惊慌不已,“夫人,这能行吗?”
“人都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行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咽气不成?”黄氏动了怒,吴妈立刻跑去热药。
黄氏在心中默念,“蓉萱啊,你若是能感受到舅母的话,就赶紧回家来吧,你母亲看到了你,说不定还能振作些,要不然……”
黄氏不敢想下去。
白蓉萱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董老夫人的院子。
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如今过了花期,枝头便只剩下叶子了。院落处处精致,别具匠心,屋檐下甚至摆着几棵茶花,还是久负盛名的十八学士。
白蓉萱看着嗤嗤称奇。
这么稀奇的花居然就随便摆在了廊下……
柳素掀了帘子,“哟,是玉泺小姐来了,这位是白少爷吧?”
董玉泺点了点头,会心一笑,“正是。”又替白蓉萱引荐了柳素。
白蓉萱连忙称了声柳素姐姐。
柳素笑着道,“白少爷别听她的,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就是老夫人房里的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白蓉萱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柳素对她颇有好感,揽了帘子领着两人进了门。
董老夫人正端坐在矮榻上看佛经,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圆框眼镜,做工十分精致。
听到动静,董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循声望来。
白蓉萱对上了一双犀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她立刻低下了头。
只听董老夫人笑着道,“你过来了?”
董玉泺上前道,“您这是看佛经呢?仔细眼睛……”
“没事儿,只看一小会儿。”董老夫人淡淡地道,“这位就是蓉萱吧?”
一语道出了白蓉萱的身份。
白蓉萱忙上前见礼。
董老夫人客气地道,“好孩子,起来吧。你身上还带着孝,百日之内就不要拜别人了,我倒是没什么,会压得你喘不过气起来的。都是一家人,坐下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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