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想到了母亲前世去世时的情景。
她那么不甘,到最后都没有闭上眼睛,还是她作为女儿上前帮着母亲合上了眼。
噼啪!
火堆中传来炭火的炸裂声。
白蓉萱很想问问关于哥哥的事情,可她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看着商君卓的背影出神。
吴介匆匆赶了回来,一见到商君卓,他本能地叫了声商小姐。
商君卓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炉子上的水很快就烧开了。
商君卓平静地取来茶具为两人沏茶。那股茶香格外的熟悉,白蓉萱一闻便猜到了,“这是舅舅家的茶叶。”
商君卓苦笑着道,“是啊,你哥哥送我的。”
话音一落,便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白蓉萱抱着温暖的茶杯,炉火烘烤着她的脸,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商君卓问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嘛?”
白蓉萱点了点头,“吃过了。”
本是最普通最客气的一句回答,商君卓却看着一笑。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的笑过了。
商君卓自己也是一愣,随后便缓缓地道,“你和你哥哥一样,都不擅长撒谎,只要说谎必然会被人看破。”
白蓉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商君卓点了点头。
白蓉萱忽然道,“不会的,我哥哥不撒谎的。”
“谁说的?”商君卓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取而代之是落寞与心酸。她心中想——他说过的谎可多着呢。
明明许过了今生和来世,明明应过了天长和地久,但最后也不过是苦叹罢了。
他终究还是留下了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生,一个人死,一个人面对将来的所有。
他真是太残忍了。
往日的蜜语甜言变成了黄连苦胆,让商君卓只要一想到就难受不已,嘴里都泛着苦味。偏偏他留给自己的记忆太多,就算想要忘记都做不到。
白修治啊……你这个大骗子……
白蓉萱见她只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一直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她继续说。商君卓转头看了她一眼,黑暗中那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极了曾经坐在这里的人。商君卓的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地道,“你的眼睛和他好像。”
白蓉萱一怔。
她问道,“真的吗?”
商君卓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很像。”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只觉得难受,一个只觉得恍惚。
吴介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两人,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样的安慰话。
商君卓总算回过神来,她逃避似的转过身去,“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你们就在这里简单吃一口吧,太难的我也不会做。”
白蓉萱见她一脸憔悴与疲惫,赶忙道,“别忙了,我什么也吃不下。”
“谁又能吃得下呢?”商君卓道,“不过是逼着自己往下咽罢了。这会儿别当自己是人,只当是个牲畜是口饭缸,有什么东西就往里倒。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才行。你不吃不喝他也不会重新活过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白蓉萱说不出话来。
商君卓在家里找到了一些粗米和红薯,驾轻就熟地熬起了红薯粥。
白蓉萱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哥哥的情况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商君卓道,“什么也别说,等吃过了饭我自然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我也没什么力气了。”
白蓉萱连连点头。
粥很快就沸腾起来,商君卓往里面放了一点盐,用碗盛出来递给白蓉萱和吴介。白蓉萱没什么胃口,但想到商君卓先前的话,还是逼着自己把一整碗粥都吃了。商君卓满意地点了点头,吴介却眼疾手快地抢过了碗筷,“我来刷碗。”
商君卓没有和他争。
她面无表情地往炉子里添了两把火,开始平静地讲述道,“今年中秋节你哥哥本来是要回去跟你们一家团聚的,若是他当时什么也不管地走了就好了,后来也不会无端生出这许多事情来。”
白蓉萱问道,“哥哥的来信中只说临时有事被耽搁了,具体什么事却没有说。”
商君卓道,“当时正巧赶上我父亲去世。”
白蓉萱恍然大悟。难怪哥哥临时取消了回杭州的决定,原来是因为商校长的死。当时那种情况,他的确不能将商君卓一个人丢在南京城。
商君卓烤着火,说起了白修治生前的种种事。他是如何拒绝了孙怡,惹怒了范至简,最后又闹出打架事端,范至简又是怎样被开除学校,白修治在夜里遭人袭击……
白蓉萱听得惊讶无比。
她口中的这个人真的是哥哥吗?
为什么她觉得如此陌生呢?
接下来商君卓又说起白修治为何要来商家养伤,孟繁生搬来一起照顾,白家管事上门拜访……
讲到这里,白蓉萱猛地问道,“你说什么?白家的管事来见我哥哥?”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把商君卓和吴介都吓了一跳。
商君卓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是,那人的确自称是白家的管事,我看修治和广增对他都很熟悉,便没有多想,当天因为要上山祭奠父母,所以家里便留了广增照顾修治。”
白家!
白家!
白家的人怎么会找到哥哥呢?
这件事哥哥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他是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根本不需要告诉自己,还是故意隐瞒呢?
白蓉萱目瞪口呆,脑袋里空空荡荡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
哥哥和白家人来往究竟所为何事?
白蓉萱惊讶地问道,“白家人是什么来头?找我哥哥有什么事?”
商君卓怎么知道?
她压根就没把白家人放在心上,当时也不过打了个照面罢了。
商君卓道,“这些我都不清楚,也没有问。只记得那人个子不高,脸上还有一块黑痣。”
黑痣……
也算是个明显的记号,很容易辨认,如果将来再遇到他,白蓉萱说不定能找出他来。
商君卓道,“我出门上山,等下午回到家里时修治已经没了气息,家里根本没有人在,广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蓉萱含着泪问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中毒。”商君卓平静地道,“他的枕边有呕吐出来的东西,而且口鼻都是黑血,床边还摔碎了一个药碗。我当时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急忙找来了大夫,可大夫一进门就说人已经走了,让我赶紧安排后事。可我见修治死得蹊跷,明明早上我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下午人就没了?我只好跑去警察局报备,警察局的人听了我的口供后去找广增,却发现他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大学。我起初根本不敢将这件事往他的身上去想,但事到如今却也不得怀疑,如果不是广增做的,他又何必要跑呢?”
孟繁生……
难道真的是孟繁生害死了哥哥?
白蓉萱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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