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卓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怎么追出来?”
白修治气喘吁吁地道,“你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商君卓道,“为什么要跟你说?你遇到了事儿,不是也没告诉我吗?若不是广增来找我商量,我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修治这才幡然醒悟。
他微笑着道,“这个广增也真是多嘴,明明要他不要对你说的,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孩子之间撕打算什么?我只是不能容忍他随便编排你,哪有这样说人闲话的,亏他还是个读书人呢。”
白修治一脸嫌弃。
商君卓道,“读书人怎么了?人的心思就是歪的,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书本里虽有教人向善的东西,但对于心术不正的人来说,哪怕把书煮烂了吃到肚子里去也于事无补。”
白修治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读书的第一课先生讲得都是做人,只有把人做好了,才能读出好书来。”
商君卓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清瘦了不少,被关起来的滋味不好吧?”
白修治道,“好坏谈不上,只是有些无聊罢了,又不能来见你,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商君卓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心里美滋滋的,“你这张嘴呀,总能说出我喜欢听的话来。”
白修治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商君卓道,“还没想到,最近的日子过得漫无目的,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好了。未来的人生还长,总不能一直这样稀里糊涂的,看来也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白修治忽然道,“要不……你明年跟我一同回杭州吧。”
“杭州?”商君卓微微一愣,本能地就想张口拒绝。白修治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刻便道,“当初你不愿意离开南京,也是不想和商校长分开。现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回杭州,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商君卓怔怔地看着他。
说真的,商君卓的心里有些害怕。
南京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她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如果忽然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事事都要从新开始,与完全陌生的人打交道,商君卓的心里便直打鼓。
何况还要面对白修治的家人。
他们会喜欢自己吗?
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出身?
如果有一天白修治厌倦了自己的陪伴,到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商君卓犹豫不决。
白修治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忧虑,他耐心十足地道,“这只是我的建议,如果你坚持要留在南京,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我们这辈子总是不分开的。”
总是……不分开的……
商君卓抬头望着他坚定地眸子,心里暖成了一片汪洋。她轻声道,“我究竟哪里好,让你这样执着不肯放手?若是有朝一日你厌弃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白修治柔声道,“别胡思乱想,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你回过头,我总是在这里的,就一直陪着你,直到生老病死,时间尽头。”
商君卓叹了口气,“修治,我有些害怕。”
“不用怕。”白修治道,“不是有我在吗?”
商君卓靠在他的肩头,仍然有些下不定决心。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商校长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她不愿意离开南京,离开自己生活过的地方。
她在这里如鱼得水,有认识的人,有能做的事……一旦突然换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她还有什么价值呢?
商君卓苦恼不已,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在了一起。
白修治安慰道,“你别这样担心,我也只是随便提议而已。不管怎么样,未来的日子我们两个是要携手一起度过的,我尊重你的意见,不会强人所难的。”
商君卓悄悄松了口气。
他总是这样的温柔宽容,又为自己着想……
可越是这样,商君卓越觉得愧疚。
感情明明是两个人付出的东西,凭什么让白修治一直迁就自己呢?
可每次提到两人的未来,商君卓总是犹犹豫豫地拿不定注意。
白修治不想再说这些让人揪心,反正未来还有很多机会商量。他笑着改了个话题,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去。
商君卓道,“你中秋节突然不回去,家里人会不会说什么?”
白修治道,“应该不会吧,我已经写了信回去,想必他们会理解我的。”
商君卓道,“只是这样一来,家中的长辈不免有些失望。”
白修治笑道,“只要大家都平安,未来有的是机会团聚。”
两个人一边闲谈一边散步,都觉得此刻的时光异常难得。
远在杭州的白蓉萱却难受得不行,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唯恐让母亲和家里的人担心,只能强撑着精神装出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出来。
但家里人谁看不出来?
唐氏过来劝道,“没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要是这样病恹恹的,你祖母看到了也会跟着着急的。我知道你惦记治哥,只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这几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一时,等他完成了学业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整天腻在他的身边也没人管,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行不行?”
白蓉萱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唐氏走后没多久,黄氏带着唐学茹来看她。黄氏安慰道,“我知道你自小便跟治哥亲近,他一下子离开这么久肯定思念得很,等过些日子得了功夫,让荛哥和吴介再去一趟南京,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出远门,他们两个男孩子却是不怕的。”
唐学茹道,“要我说你就是穷担心,治哥哥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还会用稻秆给我编蝈蝈笼呢。像他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错不了,你有工夫惦记他,还不如惦记惦记自己呢,人都要瘦脱相了,再这么下去,等治哥哥回来的时候怕是都不敢认你,到时你可不要说我们欺负苛待了你,不给你饭吃才这样的。”
黄氏瞪了她两眼,“说说就下道,你呀……”她点了点唐学茹的额头,“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唐学茹不高兴地道,“我这不是在关心她吗?”
黄氏道,“那也不许这样说话。”
唐学茹冲白蓉萱吐了吐舌,“这个家里人人都向着你,只有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那我以后干脆做个活哑巴,什么都不说好了。”
黄氏笑着道,“你要是能忍得住,我们自然是拍手称好的。”
唐学茹叹了口气,“您还别说,我是真忍不住。不让我说话,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白蓉萱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等晚上去见唐老夫人时,唐老夫人又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
白蓉萱愧疚地低着头,“让祖母也跟着操心了。”
唐老夫人道,“到我这个年纪,也只有为你们操心的份儿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再没别的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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