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氏觉得自己一步一个坎坷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身边没个得力的人,除了罗秀春这种扶不上墙的,就是乳娘这种隔岸观火看热闹的,更不用说她那眼里只有好处,没有自己死活的娘家了……
相氏只要一想到这些,整个人就又愤怒又委屈。
她冷冷地盯着乳娘道,“反正都已经是这种局面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也不用拿话刺激我,想去就去,我若是拦你一步,不如跟着你姓算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坐着的,跑不了我也逃不了你,事情一旦败露,你以为你和你那两个没用的儿子还有活路吗?黄泉路上孤苦,咱们正好做个伴,也省得我一个人没趣,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乳娘停住了步子,有些吃惊地看着相氏。也算她脑筋清楚,立刻就笑着道,“瞧瞧,我这不是跟您说笑话吗?您怎么还当真了?”
相氏冷笑着道,“笑话也好,真心也罢,反正我把话摆在这里。想活命大家就抱成了团,只要能挺过这一关,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要是想死……大家索性一起死好了,反正我该享的都享受过了,就算此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相氏没遗憾,但乳娘有啊!
她忙赔笑着道,“您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哪就到了这种地步?我正有个好消息没来得及告诉您呢,我在街上碰到罗秀春了。”
“真的?”相氏惊讶地道,“怎么碰上的?”
“就像您说的一样,放着眼前的好日子不过,罗秀春怎么会舍得走呢?”相氏的乳娘笑着道,“他换了一身打扮,已经在离六条胡同不远的一家客栈住下了,特意在路上堵着我,让我回来跟您说一声,他一切都好,让您一切以大局为重,不用惦记他。”
相氏可不是那种眼睛里只有男欢女爱的人,年轻的时候她肯不要名声与罗秀春私奔,也是相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从此就能过上高人一等的好日子。等发现罗秀春只是个满口大话,根本没有真本事的人后,她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这没用的臭男人。至于后来发现自己怀孕,又找了唐崇舟来接盘,这一步一步走过来,相氏早就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那一套糊弄小姑娘的话了。
而之所以对罗秀春‘情有独钟’,除了他床上的功夫特别令人怀念之外,再就是他毕竟是相氏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有些难以忘怀。
相氏也知道罗秀春在外面肯定还有别的女人,但猜测是一回事,被人抓了现行是另一回事。
相氏此刻对罗秀春失望透顶,除了利用之心外,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听了乳娘的话,相氏不屑地道,“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别耽误我的计划就行了。那女人怎么样了,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吗?”
相氏的乳娘点了点头,“在一起呢,也是个没心机的,遇到这么乱糟糟的事情居然也不过脑子,该吃吃该睡睡,就等着把孩子生下来了。”
相氏嗯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真怕节外生枝,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你不知道,刚刚二房唐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差点儿伸手摸到我的肚子,要不是我反应快,一准就要被她发现了。我现在这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什么时候孩子落了地,我才能彻底松下这口气来。”
相氏的乳娘道,“唐老夫人怎么想起您来了?还特意打发人过来,不会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相氏道,“应该不会吧,二房的人素来拿我当草芥,根本没人正眼看我一眼,就连养在家里吃干饭的白蓉萱都对我不大敬重,谁还能管我的死活?估计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都是做给大老爷瞧的。”
相氏的乳娘也没有多想,“也是,二房虽然名声好,但名声又不能当钱使,真遇到事儿的时候,还不得靠咱们长房拉扯一把?何况您已经有了荣哥,这一胎再是个儿子的话,在长房的地位也就更稳当了,她这个时候不巴结您,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指着您伸手啊?”
相氏听了不免有些得意,“这倒也是。不过就算她们肯卖好,我也是不会搭理她们的。我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还指着我出手相帮?快让他们别做这个梦了。”
相氏的乳娘趁机添了一把火,“您这句话可真真说在了我的心坎上,瞧他们那德行,眼睛恨不得长在了头顶上,每次看着您伏小做低地在他们面前赔笑脸,我这心里就不舒坦。他们有什么可神气的,不就是嫌弃相家家门低吗?”
唐老夫人瞧不上相氏主要是觉得她这人心术不正,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未婚先孕,跟得又是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难免让人觉得她别有用心。至于黄氏就更简单了,有章氏珠玉在前,无论唐崇舟扶什么人进门,她都不会喜欢的。
相氏听她提到自己的娘家,忍不住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就忘了,等我生下了孩子,还是要给宁波送个消息,哪怕就是做面子,他们人到不了,东西也该送过来一些,不然我以后怎么有脸在唐家行走?”
相氏的乳娘低声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老爷兜里有一个都恨不得给儿子三个,至于您这边,不伸手跟您要都是好的,您还指望他给您送?夫人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我看您还是别做这样的打算,只送个消息回去就行了,至于东西……咱们自己买回来,然后就说是相家派人送来的,难道老爷还要一一去对峙不成?”
相氏十分的憋屈,生气地道,“自从我进了唐家的大门,年年节礼给他们拿回去的还少吗?东西是东西钱是钱,让他们给我做个面子难道也不行?但凡那家里有个落脚的地儿,我又何必委屈了自己,跟了一个糟老头子在一起生活?”
相氏的乳娘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这些干什么?且忍过这一时,等荣哥能当家做主的时候,您就都好起来了。”
相氏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出门不便,罗秀春那边你要盯着点儿,可别让他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眼瞅着孩子就要落地了,让他无论如何坚持这几天,要是再起什么波澜,我可饶不了他。”
“您就放心吧。”相氏的乳娘道,“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已经吓得要死要活的,哪还敢有别的心思啊?肯定能老实一阵子的。等大事一了,您想怎么收拾他,那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相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愿一切顺利,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您可千万别自己吓唬自己。”相氏的乳娘小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前头那么多风浪都平安过来了,没道理栽在这里。”
相氏点了点头,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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