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媒婆仗着自己促成了不少姻缘,在杭州城的大户人家里走动起来比较吃香,无论到哪里不是受人尊敬?这次在张家受了不少的气,她刚开个头,本以为张家会乐得找不到北,没想到张太太想也没想得就拒绝了,而且对她没个好气,连口茶也没有喝上。
媒婆心里有气,说话难免就不中听了,“也是没这个缘分,我人微言轻办不成事,还是请马老爷马夫人另请高明吧,令公子的这门亲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说着也不等马家的人开口挽留,转头就快步走了。
马老爷气得上不来气,一拳拳捶着桌子。马夫人连忙上前安慰,“老爷别生气,这些媒婆哪有什么好东西?抛头露面的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
马老爷气呼呼地道,“还不是狗眼看人低吗?要是侚儿这会儿已经在上海为官,张家还敢这样小瞧我们马家吗?说来说去都是江家不好,活生生地把一件好事给拆散了,要不然啊……”他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马夫人叹了口气,“老爷,您得为侚儿好好地谋划谋划才行。仲儿成了亲,可侚儿这还孤单一人,再拖两年年纪大了,就更没有合适的姑娘家愿意嫁给他了。”
“胡说八道!”马老爷瞪着眼睛,一脸愤怒地看着马夫人,“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你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有什么好谋划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他现在一事无成,所以人家看不上吗?”
马夫人自来就怕脾气古怪的丈夫,闻声忍不住悄悄退开了两步,“那您说该怎么办才好?”
马老爷低头沉思了片刻,道,“眼下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要不让仲儿和侚儿再去趟上海,不管怎么说仲儿和管家那位二公子还有些交情,好好地解释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说上次西湖边上发生的那档子烂事跟仲儿和侚儿有什么关系?全是江家那个二败类做得孽,管家二公子是出国喝过洋墨水的人,肯定能分辨其中的关系。”
马夫人听后难免有些担心,“这能行吗?仲儿和侚儿脸皮都薄,要是吃了闭门羹的话,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昔日的同窗啊?”
一提这个,马老爷更是火冒三丈,“现如今这世道,脸皮顶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他们自己拉不下来脸,难道要我这个做父亲的出面去求人吗?大丈夫能进能退,他们要是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就算是我白教养他们一场了。”
马夫人不敢再多说,只是嘀咕道,“只是去上海这一来一往管路费就要不少钱,拜托求人又不能空手去,家里一时间怕是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马老爷不悦地道,“你到底是怎么管家的?怎么活来活去的到最后连这几个钱也拿不出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夫人也觉得委屈。她每天小心翼翼地算计,一个钱都要掰成八瓣花,可马家不事生产,又没有产业,整日只出不进,日子能过成今天这样就不错了。
只不过马夫人可不敢当着丈夫的面说起这些,否则肯定要受一番辱骂。她低着头没有吭声的样子落在马老爷的眼里,他就更瞧不上这个没长嘴的妻子了。
马老爷思来想去拿出了主意,“要不然你跟仲儿媳妇商量商量,先从她那里借点钱用一用,等仲儿和侚儿出息了再还她。何况仲儿是她的丈夫,仲儿飞黄腾达了她也跟着享福,出点儿钱还不应该吗?”
可马夫人却觉得这位大儿媳妇小算盘打得非常精明,想要跟她伸手要钱,只怕没那么容易。不过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等马仲媳妇听了婆婆的话后,脸上的冷笑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婆婆,我自从嫁到你们马家以来,福气是没享到,苦日子却是过了不少,没想到如今你们把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真是开了我眼界,还从没听说公公指使着婆婆来儿媳妇这里要钱的呢。要是我没有,您是不是还要跟我娘家张嘴啊?”
马夫人臊得脸红脖子粗,喃喃地道,“只……只是先借来周转,等仲儿和侚儿出息了,自然是会还你的……”
马仲媳妇一挥手,不屑地道,“您可算了吧,要出息早出息了,还用等到今天?也是我爹妈眼瞎不会看人,把我丢到了这火窟窿里磋磨受罪。当初只觉得你们马家是正儿巴经的读书人家,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受人敬重有个指望。谁成想却是如此得迂腐不堪,早知道这样,我就是嫁给渡头上搬东西卸货的,也不可能往你们马家的大门里迈一步呀!要我说您二老还是醒醒吧,让马仲和马侚出去找个正经营生,可不比整日待在家里惦记着这些不着调的强?”
马夫人被她气得够呛,忍不住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己丈夫的?丈夫是天,你不爱护敬重,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爹妈就是这样教的吗?”
马仲媳妇冷笑道,“什么天不天的!他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自然敬重他,自从跟了他整日吃糠咽菜的,连口水果也吃不上,您让我怎么敬重他?现在倒好,还来惦记我手里的体己钱,真亏得您开得了这个口。”
马夫人在媳妇这里没得到好话,气得满脸通红的去找马老爷商量。马老爷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哪家的规矩?媳妇居然都骑到公公婆婆的头顶上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你我还有立足之地,还有说话的机会吗?我跟你说,越是这样越要让仲儿和侚儿争气成才,哪怕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马夫人觉得丈夫的话很有道理,点头道,“实在不行我就把首饰拿去典当了。”
马老爷满意地道,“你就该这样想才对。只要两个儿子成器了,想要什么首饰不能有?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别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儿得失。”
马夫人自然只有答应的份。
不管马家怎么折腾,张家倒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马家派了媒婆上门的事,张太太除了张老爷之外谁也没有告诉。张老爷听说之后安慰妻子,“一家有女百家求,有人上门求亲是好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芸娘无人问津你才会高兴不成?”
张太太气得瞪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高兴的?你难道想和马家做亲家?”
张老爷平静地道,“马家虽然迂腐了点儿,但一家人本质并不坏,只是跟我们家不大合适罢了。马侚那孩子我也见过,长得还算干净,就是性格太温吞了一些。等将来找个正经的营生干,不怕找不到合适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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