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大夫又安慰了几句,便带着本草堂的人进入病房着手开方抓药了。
吴妈也总算安心了不少,崔妈妈和春桃都替她高兴,轻声说道,“连医术高明的穆老大夫都这样说了,这回可没什么担心的了吧?”
吴妈连连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唐氏忍不住微笑道,“瞧瞧你这是怎么了,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好也哭坏也哭,眼泪比西湖里的湖水还要多。”
吴妈这才破涕为笑。
崔妈妈见这边人来人往乱糟糟的,而唐氏本身又体弱多病,一年中大半时光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她怕医馆的病气过继给唐氏,连忙说道,“姑太太,这边有我和春桃盯着就行了,您带着萱小姐回去吧,顺便也给老夫人和夫人带个信,免得让她们也跟着惦记。”
唐氏点了点头,询问起吴妈来,“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休息休息?”
吴妈想也没想地拒绝道,“夫人,我哪里也不去,反正在去哪儿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儿子呢,他要是醒来找我的时候我也能在他身边。”
唐氏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能够理解吴妈的心情。她笑着答应了下来,带着白蓉萱离开了医馆。
白蓉萱刚刚听穆老大夫说得十拿九稳,吴介的病症虽然危及,但在他的眼里却不是十分紧迫,他甚至还有时间和本草堂的人话家常,可见胸有成熟,根本就没当做一回事。她也放心了不少,回程的路上握着母亲的手道,“穆老大夫这次肯出诊全都是看在了您的面子上,为此还破了自己多年的规矩,这份恩情还是得您还才行。您看回头准备一些什么礼物送到宝药林去合适?”
唐氏根本没想得这么长远,听到后忍不住一愣,“我们就按穆老大夫出诊的费用给他结钱就行了呗。”
白蓉萱知道母亲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来,笑着说道,“以穆老大夫今时今日的地位,上海滩的名流富绅想要请他出诊只怕都不容易,您说给他多少钱合适?而且他老人家像是看重金钱的人吗?既然他是看在人情的份上才肯出山,我们要还的时候自然还是要还人情才对。”
唐氏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些道理,但却十分地为难。
她素来就不太擅长这些人情往份的事情。
唐氏叹了口气,“等我回去和你祖母、舅母商量商量再决定吧。”
白蓉萱知道唐老夫人和黄氏都是精明人,肯定能给唐氏出个好主意。她索性不再多说,而是和母亲提起了吴介,“他的年纪应该在和我哥哥之上,怎么却瘦骨嶙峋的?我刚刚透过门缝看了一下,发现他好像和我一般高,看着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唐氏道,“如今世道艰难,乡下孩子能吃上什么好东西?饥一顿饱一顿的,看着都要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更不用说像吴妈大伯和嫂子那样黑了心肝的人,能给吃的就是好的了,你还指望吴介能吃饱啊?”
白蓉萱点了点头,“好在祖母已经发了话,回头吴介就留在唐家,慢慢调养就是了。”
唐氏可没有女儿这么好的精神,她有些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那孩子性格如何,能不能适应得下来?”
这一点白蓉萱倒是不担心,凭借上一世吴介最后的人生来看,他是个十分聪明也能抓住时机的人,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不会差。前世吴介没有生过重病,一直在乡下种田为生,等到了成年之后便从伯父手里要回了自己家的田产,还把这些年伯父家里做工的钱要了出来,之后便勤勤恳恳地耕耘,没出几年便翻盖了新房,又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和吴妈在北平艰难度日的时候,吴介还曾托人捎过粮食来,粮袋子中间还藏着钱,吴妈只要一提到他便满眼都是笑意,这也算是她后来唯一能够苦中作乐的事情了。
而且上一世吴介成亲的时候,白蓉萱还送了他一对银镯子,那是唐氏生前留给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白蓉萱笑着道,“他有什么不懂的慢慢教就是了,就算起初不适应,后面也会逐渐好起来的。最重要的是能够让吴妈母子不再骨肉分离,等哥哥学成归来,我们就彻底地团圆了。”
唐氏听着笑了笑,“如今到处都是战事,也不知道南京那边怎么样,我最近夜里常常梦到你哥哥,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白蓉萱又何尝安心过呢?
只要一想到哥哥她的心就会立刻揪起来,一阵一阵的疼。可是杭州和南京之间,距离还是太遥远了一些。白蓉萱怕母亲忧思成结,影响身体,只能劝慰她道,“您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哥哥中秋节没有回来,所以您才这样担心的。等吴介身子养好了,我们可以让他去一趟南京,看看哥哥到底什么样了,这样我们也能安心一些。总是靠信件来往,总是不如见面来得实际。”
唐氏微微一怔,“吴介?他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白蓉萱淡淡地说道,“他以后如果跟了哥哥的话,走南闯北比这经历的还要多呢,不积攒一些经验怎么行?”
唐氏听了笑着道,“我也不指望你哥哥有多能干,只要能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可以时常见面就行。你说得也对,吴介要是能帮你哥哥多分担一些,他也能轻松一些。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一切都等吴介好了再说吧。”
白蓉萱趁机道,“母亲,既然吴介将来要跟在哥哥身边,不如他的工钱也由我们出吧,没道理还让舅舅和舅母分担。”
这也是唐氏没有想到的,她闻声立刻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要是不提我又该忽略了。回头你舅舅和舅母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和我明说,反倒让他们吃亏了。”还特意叮嘱道,“以后要是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事情,你记得提醒我一句。”
白蓉萱笑着答应了。
马车回到唐家之后,白蓉萱跟在唐氏身后去了唐老夫人的房里。
唐老夫人连忙问起吴介的情况,听说唐氏为此去请了穆老大夫之后,赞赏地看着女儿道,“阿姝,别看你平日糊里糊涂的,这件事儿办得却十分漂亮。也是吴妈母子该着有这个福气,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上海的穆老大夫居然在杭州游玩,天上掉馅饼也没这个掉法。有他出面吴妈的儿子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也能睡个安生觉了。”
白蓉萱趁机把穆老大夫要给唐氏开方子的事情说了。
唐老夫人听了十分高兴,“是吗?穆老大夫的医术是没的说的,既然是他开的药方,我们只要按着方子配制就是了。药材难寻也没什么打紧,如今这世道只要肯出钱,还没有找不来的东西呢,你们就放心吧,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了。”
唐氏怎么可能让母亲给自己花钱呢,她连忙把这件事儿接了回来,还再三让母亲放心。
唐老夫人也就不再坚持。
唐氏操劳了这么久,早就有些累了。唐老夫人也没有多留她,让白蓉萱服侍着她回去歇息了。
没过两天,本草堂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吴介已经醒来恢复了些精神,而且能在人的服侍下喝些稀粥了。回来送信的春桃说得绘声绘色,“那位穆老神医简直太了不起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就把吴介哥哥肺子里的脏水都排了出来,吴介哥哥吃不进去药,他便让本草堂的人把药材都磨成细细的粉末,然后在吴介哥哥的身上扎上细针,将药粉放在手掌心里,转动细针那药粉便被吸进了身体。崔妈妈说那根针是特制的,别看它细,中间却是空的,穆老神医的手法神乎其技,居然能这样把药用到吴介哥哥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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