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唐老夫人提起女儿的身子,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她身子不好,可事情关乎到她的女儿,要是不跟她说一声,只怕回头她自己知道了,还要上更大的火呢。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亲口告诉她,何况蓉萱这件事儿,我还真得要和她商量商量才行。”
自己年纪一年大过一年,还能护着她一辈子不成?有些事也需要女儿自己立起来了。否则将来她面对比这更凶险更棘手的事情时,难道全要指着别人帮忙不成?
一想到这些,唐老夫人不得不硬起了心肠,“你只管听我的话,去叫她来吧。一直让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闷头难过伤心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呀。”
李嬷嬷听了,虽然疑惑唐氏知道了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还是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儿,唐氏便跟她一同回来了。
唐氏自从听说了女儿的事情后,着急上火身子一直不好,吴妈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两个人都很憔悴。汤药一碗接一碗地喝,她的脸色才总算好了一些。这会儿走路还有些发飘,手脚也没什么力气。吴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一进门唐氏便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冷汗。
没等给唐老夫人见礼,便由李嬷嬷和吴妈双双架着坐在了椅子上。
唐老夫人道,“咱们娘俩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并没有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
唐氏一听,立刻紧张地抓着椅子的把手问道,“妈!是不是跟蓉萱有关?”
唐老夫人并没有隐瞒她,直接把之前唐学茹从李毅那里听来的话转达给了唐氏。唐氏听后脸色雪白,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吴妈紧忙帮她顺着气,李嬷嬷也端来了茶水。唐氏摆了摆手,缓了片刻好容易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气急败坏地说道,“江家的人都疯了吗?别说出了这种事,就算没出我也断然不可能将蓉萱嫁到他们那种人家去。只要我还活一天……让他们趁早了死了这心……咳……”说到气处,又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唐老夫人等她好一些了才说道,“我让你过来,是有话要跟你商量,可不是让你着急发脾气的。出了事就这样使性子动气的,事情非但解决不了,还要把自己气了个好歹,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把蓉萱和治哥撇下来,这两个可怜孩子要怎么办?他们指望谁去?你不心疼自己的身子,难道也不心疼两个孩子。你一把年纪了,在我跟前儿过日子,我尚且还要每日的惦记你,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为两个孩子着想呢?”
自从唐氏无奈回到唐家生活后,唐老夫人见她身子不好郁郁寡欢,从来不说什么重话,虽然也觉得女儿把日子过成这样和自身的懦弱性格有一定的关系,但她素来便是惯孩子的人,又因为心疼女儿的遭遇,所以每次都是轻轻举起轻轻放下,一点儿委屈也不肯给她受。但看到张太太无论什么场合都带着张芸娘一起出席之后,唐老夫人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反复琢磨这些旧事。甚至常常觉得女儿之所以如此的柔弱可欺,也是因为从小被自己忽视的关系。每次想到这里,唐老夫人就埋怨自己母亲做得不够资格,不如张太太对儿女那般尽心。当然这和唐家的情况也有关系,当年唐家正值危难之际,她每天都要为了生计发愁,儿子年纪又轻,许多事情都要仰仗她来出主意,所以对这个小女儿的管教就不像上头的姐姐和哥哥那般尽心。
这也是唐氏为什么到了这把年纪还是一副小女儿的做派,想事情一派天真,和黄氏与张太太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女儿性格懦弱,白元裴已死,她怎么能是白家那些人的对手?因此被人算计着撵出了大门,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唐家来过日子。
近来唐老夫人总觉得自己年纪越大越有些力不从心。长女已逝,留下的一个女儿又是在董老夫人那样的人精跟前儿长大的,半点儿委屈受不到不说,董老夫人为了她算计起自己的儿子来也是丝毫不手软。
这是不用她惦记的。
唐崧舟虽说没什么太大的才能,好在稳重可靠,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野心,稳住家里的产业还是没问题的。何况荛哥也渐渐大了,完全可以帮衬着父亲做事。父子二人一起努力,又有黄氏在后面盯着,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长女唐学茹嫁去了张家,上头的公公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婆婆又是个快人快语的豪爽性格,丈夫张自力年纪轻轻便执掌家业,能力自然非同一般。等荛哥也成了家,学茹也嫁了人,唐崧舟两口子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事情了。
这也不用她操心。
唯独就这个小女儿,让唐老夫人尤其得放心不下。
如今她还活着,心疼女儿带在身边生活尚且说得过去。可有一天她寿终正寝了,小女儿还留在唐家,那外面就该传出不好听的话了,严重了甚至可能会影响荛哥和学茹的婚事。不过唐氏的长子白修治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说不定到时候也成了家,把母亲带在身边过日子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唐氏这性子跟儿媳能不能相处得来。
唐老夫人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她一方面不想插手多管,可一方面又实在放心不下。她想着女儿年纪大了,这会儿再去插手她的事情,不但外人会觉得她多管闲事,女儿只怕也会不高兴。可自从见了张太太经常带着张芸娘出门之后,唐老夫人立刻便改了主意。
自己的儿女,什么时候教导都不算晚。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只怕女儿一辈子都像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后为人处世不知道要受多少白眼和委屈,走多少弯路撞多少南墙呢。
想到这里,唐老夫人也顾不得唐氏的身子,只能硬着心肠来了。
儿女债,不还完她也闭不上眼。
唐老夫人不把唐氏的后路安排清楚了,就算到死她也咽不下最后那口气。
唐氏被母亲说得满脸羞愧,无地自容地说道,“妈,你说吧,我好好地听着呢。”接过李嬷嬷手中的茶杯,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喝了两口,又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唐老夫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阿姝,你得记着,我是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总有一天遇着事了你得自己拿主意。总这样气急败坏的,对你没有益处。”
唐氏闻声低下了头。
唐老夫人继续道,“江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明眼人都清楚我们不但不可能将孩子嫁到他们家,更是连一丝丝的关系都不想与他们有牵扯,不然事情也不会做得这么决绝,一点儿回旋得余地没有,简直就是在直接打脸了。江家心知肚明,但还是要派媒婆上门,根本就不是成心求亲,而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打击唐家,顺便毁了蓉萱的名声,以后她再想嫁人也就难了。”
唐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唐老夫人的话,只能故作平静地道,“江家已经公然地不要脸了,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来,真是令人作呕。”
唐老夫人道,“这件事儿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跟白家打一声招呼。我知道你和白家现在还能说得上话,你觉得用不用给白家送消息过去,让他们出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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