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四不安地问道,“这样行吗?不会让唐家的人发现吧?”
“这时候知道怕了?”孙问瞪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冷冽。
“不是怕。”小十四强辩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还说不是怕了?
孙问觉得这样的小十四才像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对他的期待太高,小十四自幼便在待人接物上表现出超于同龄人的智计。孙问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过早地接触成人世界,会让人变得冷静克制,也缺少了几分童心与快乐。
孙问看着小十四,同情地叹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下来,“你放心吧,后门现在都是董家的人把守,我一会儿再去打点一下,保证没一个人敢随便说话就是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行了,小杨一会儿跟我回到后面去,回头有人问起来,你就说睡到半夜忽然床上多了一个人,还以为家里闹了贼,所以下手狠了点。”
小杨点了点头,“可要是江家的人说破了怎么办?”
孙问道,“现在管不了江家的人,先把我们家的事儿安排清楚。至于江耀祖,只要我们咬死了不认,他也没什么证据说这件事儿跟董家有关。”
这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小十四和小杨都松了口气。小杨更是大大咧咧地笑道,“孙管事,还是你这脑袋瓜够用,这么会儿工夫就想出了善后的办法,难怪小姐那么器重您呢。”
孙问一看到他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的后脑袋捶了一拳,“你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你跟着十四爷胡作非为,等回到董家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你师父,看他怎么收拾你!”
“啊?”小杨顿时垮了脸。他师父对徒弟的管教特别严格,惩罚起来从不手软,而且根据犯错不同,惩罚的方式也不同。小杨这次闯了大祸,他师父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打断他的腿……
小杨连忙向小十四求饶,“十四爷,您得救救我啊!”
没等小十四开口,孙问已经冷哼了一声,“他现在自身难保,没能力保你了。等回到家,三爷和三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呢!”
小十四晕头转向,眼见着孙问揪着小杨的耳朵把他拎走了。
小十四在屋子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一溜烟地跑到前厅找唐学荛去了。唐学荛正心烦意乱,见他进门,紧张地问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房间里?”
小十四只好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睡到半夜有点儿饿了,跑去后灶找吃的了。”
唐学荛仔细一回想,他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的确没怎么吃,也难怪会饿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回房睡觉,自己因为睡得早,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唐学荛头疼不已地嗯了两声,向他交代道,“家里出了事,你不要到处乱逛了,赶紧回房睡觉去吧。”
小十四道,“我也睡不着,就在这里陪着叔叔吧。”
唐学荛没什么精神,心脏怦怦乱跳个不停,正好缺个人说话,闻声没有坚持,和小十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你说这个江耀祖胆子怎么这样大,居然还真敢跑到唐家来,他当这是自己家后院呢?”
小十四紧张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连抬头看唐学荛的勇气都没有。
唐学荛却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着说道,“他是怎么进的家里?唐家总共就这么几个下人,而且都是在唐家做了几十年的,不可能轻易被他买通,看来我还得让严管事问问家里人才行。”
小十四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叔叔,这个先不忙。事情刚出就询问家里的人,难免会让他们觉得心寒,感觉唐家不信任他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何况现在董家的人也在唐家院子里巡视,说不定是江耀祖买通了董家的人,而且他做惯了这种事,翻墙倒院溜门撬锁,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等天一亮我就让人盘查董家的人,要是这不要脸的下作东西是董家的人,叔叔放心,我一定不会徇私舞弊的,直接将他乱棍打死就完了。”
唐学荛一听事情还有可能牵扯上董家,立刻意识到了严重性,点着头道,“你说得对,这件事儿牵扯得挺广,不能操之过急,还是等我祖母回来再定夺吧。”
小十四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唐家派人去请得大夫匆匆赶了过来,他也是常年在杭州城走动的,一眼就认出了萎靡不振疼得脸色惨白的江耀祖。大夫惊讶不已地指着他道,“这……这不是江家的二公子吗?怎么会……”
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问出来。何况江耀祖的风评如何,只要耳不聋眼不瞎的人都心中有数。准是又犯了老毛病,跑到唐家偷鸡摸狗占便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搭进来了。
大夫也是个聪明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句不问,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身后带自己来的人。
“麻烦老先生给他瞧瞧,这家伙伤得不轻,已经昏死过两次了。”大夫来的时候孙问刚好在这边嘱咐董家的人。
董家有些机灵的人已经看出今晚发生的事情里面的门道了,多半和自己家的小十四爷有关,有些稍稍实心眼的,对董家也是异常的忠心,就算孙问不来提醒,他们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孙问见到大夫,就跟着一起进了门。
大夫不解地问道,“敢问伤口在何处啊?”
小杨的师兄撇了撇嘴,毫不避讳地答道,“裤裆!”
大夫微微一惊,刚刚天色暗,他也没瞧得太清楚,这会儿有董家的下人提着灯笼往前走了两步,大夫这才看清了江耀祖裤裆上的血迹。
他暗叫不好,凑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脸色沉重地问道,“敢问这里哪位能做得了主?”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看向了孙问。
孙问无奈,只能上前两步,“老先生有什么吩咐只管对我说。”
大夫道,“借一步说话。”和孙问一起出了门柴房,走到一个避人的角落,小声道,“这人性命无忧,只是命根子被踢断了,虽说都是人骨,但那里和别处又有不同,就算这会儿找来最好的接骨师傅,只怕也不敢接,我看他下半辈子应该是废了。你要赶紧和唐老爷打一声招呼,心里有个章程才行。那江家素来不是讲理的人家,如今儿子落得这样的地步,只怕更要不依不饶,我怕唐家……”
他没敢往下说。
孙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提醒,我一会儿就去告诉老爷。”
大夫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我先开一张消肿败毒的药方,好歹给他喂一点儿,起码能减轻些痛苦。”
孙问又道了一声谢,叫来两个董家的小厮,命他们亲自护送大夫回去,顺便再把药抓回来。
大夫满脸忧色的离开了。
天终于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周延福大半夜的雇不来太多马车,好说好商量地找来了三辆,天刚蒙蒙亮阿顺就坐着马车去了法镜寺。
此刻的法镜寺一片宁静,虽然听了半夜的经,但唐老夫人却起了个大早。唐氏觉轻,听到动静也跟着醒了过来,轻声地叫道,“妈,你干什么去?”
唐老夫人冲她柔和地笑了笑,“我闲来无事,想出去走走。你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着呢。”
“我陪着你一起去吧。”唐氏作势要下床,唐老夫人连忙拦住了她,“这深山老林之中,早晚温差极大,你身子不好不要跟着去了,好好躺着吧,我正好一个人走走,权当是散心了。”
唐氏不再坚持,还提醒道,“那您多披件衣服,小心着凉。”
唐老夫人笑道,“放心吧,厚着呢,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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