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独自一人,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不需要人送的。孟青深夜入宫本就踩在了规矩礼法上,之前卓凌也需要她这样张扬,暗中配合着做了许多布置,但既然孟青将要离开明都城,她便想着就不要再给卓凌添上更多的坏名声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张扬太过,做的多了,别人弹劾又不见卓凌急眼,反倒是自己不小心落进了陷阱里,就没有多少人还敢拿孟青开刀。
如今除了年轻人想要博一个敢直言不讳的名声上奏弹劾,别人大多是冷眼等着孟青这等“佞臣”失宠之后如坠深渊,但连那些内容污秽的猜疑也不会再送到卓凌的面前了。
但卓凌对孟青一个人来去的举动颇有微词,觉得她可真是胆子太大了,前几日出行还有人在暗中保护,现在伤才堪堪好了一半,便觉得不碍事,如有不速之客,她还能和人打上一架了。
“小师叔,你可不要因为和我打了一架,就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动用刀剑来保护自己了。你和我打架练出来的手感完全不可能像你以前一样厉害啊!”卓凌低声喊着,又心道而且我也小胜一局,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他们站在殿门前,远远地还有几人在偷瞄,卓凌也没有说的太多——孟青执意要自己回家去,他怎么也不可能追着她身后护送,不然本来没有人跳出来动手的,却因为他在场而躁动,那可就好玩了。
他倒是更觉得是孟青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却不方便告诉自己,虽然有些好奇和担心,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孟青又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再执着总让他觉得自己这是在撒娇。
离开风泉庄之后卓凌便是个帝王了,虽然他很珍惜他的长辈们,但撒娇却是极少再有了,未免显得自己软弱。
“你且安心,我又不是照着那些贵人家里的死士养的,如此惜命,怎么会让自己涉险呢?”孟青安抚道,“今日一别,恐怕要过数月才能再见,你等着我把人给你带回来,我也等着回来之后能看见你的进步。不过最好是不要太过纠缠政事,这么晚了,你也该歇息了。”
别看一直是孟青在做事的样子,她面对的却是可以依靠武力解决的简单事,卓凌跟前却有在他和太皇太后之间摇摆不定的朝臣、浑水摸鱼的逐利之辈,他还需要应对太皇太后时而考验,时而刁难。
要在这些事情之中寻一个平衡很是不易,但他想要坐得更稳一些,也只能依靠自己,孟青能是他的助力,却不能一辈子是。
而且帝王也忌讳感情用事,卓凌心里知道,他无法给孟青做出一世富贵、安危无忧的保证,只能尽力在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之前,借助他用十几年感情挣来的东西让自己坐稳皇位,再好聚好散。
这些心思在心间绕了一圈又一圈,叫他觉得痛苦,可隐隐地又以为他理所当然不可能再是风泉庄的那个小小弟子,最后被他紧咬牙关,死死地压了下去,换了无奈地笑颜,道“我说不过小师叔。还请小师叔回去路上千万小心。”
旁的不说,孟青是真胆大,也是真的少有吃亏的时候,卓凌再担心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而且说不定她是又什么事情要做,却不方便告诉他的。
有些事点到为止,不必言说,孟青倒是依旧挂着浅浅地笑意,走前还对守在殿门口差点倚着柱子睡过去的薛采道了声谢。
薛采耳根发烫,却也不卑不亢地对她行了一礼,道了谢,再目送她走远。
卓凌才刚登基,又有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这后宫也就空置了许多年,路上经过的宫殿里都没有灯烛,只有天上的月洒下银辉,再有就是巡逻的禁卫手里提的灯笼。
孟青对这深宫是令人心惊的熟门熟路,习武之人在夜色里也几乎不受影响,哪条路花费的时间短,她便走哪边,只要不会冲撞他人,她也不管这路是从假山石上飞掠过去,还是点水过池水。
不过她避开禁卫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这双眼睛,只消有一点点的光映入,便能看见灿烂的蓝紫色,深夜里要是被人瞧见了,明日就得传出宫里闹鬼。她觉得既然不必要树敌,这点德还是缺不得的。
但卓凌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孟青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在经过御花园之后就没再走了,反而慢悠悠地挪步到最近的那座宫殿的外面停下。
她停住的地方颇为巧妙,巡逻禁卫因为一眼便能看清楚,于是几乎只会在远处看上一眼就离开,但实际上这里的回廊拐角会被一侧的树影遮挡住一半,若是不提着灯笼过来恐怕看不清楚。
孟青自己虽然站在空旷处,却是侧身站在了来来往往的禁卫看不到的死角。
她等的人还没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索性就这么站着,悄悄把内息循环运转起来,一边百无聊赖地仰头看着天。
卓凌以为她胆子大、逞强,却还不明白她练出的刀意本就不是惧怕这些难关的,只要不再觉得经脉有异,伤才好一半算得什么,一样能打的不长眼的人有来无回。
只是依着现在的情况,断厌刀对孟青来说还是太重,便成了累赘,所以她这段日子都拿的短刃。断厌刀也并不在孟青的身边,早早就给了祁泽,他那个人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两人青梅竹马,孟青会箭,祁泽也一样练过刀。
在深宫之中抬头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宫墙太高,总是让人觉得那些星辰离自己变得更远了,就连光彩也不如在宫外看的漂亮,好像蒙了一层纱。
孟青就这样看着星夜出神,心道不知南边的天幕上是不是星星更多些。她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在她腰上的那柄短刃上。
清脆如铃,是把好刀,便是不懂刀剑的人也能感觉出来,也听得来人心里一凛,冷声道“深夜在宫中乱走,青姑娘兴致依旧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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