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禹城郡主,顾飞扬的眼睛果然一亮。
明玉珠却是哭笑不得,他们只是从众人的口耳相传中得知禹城郡主的英姿,传言不仅对她这个人有些添油加醋的美化,连带对禹城的风土人情也都编造不实。
在他们心中,禹城更像一个世外桃源,人人皆可在这里实现梦想,农人有田可耕种,商人有和西域的互市可营作。
最重要的是,若想投军报国,非禹城不可!
但他们却同时都忽略了禹城如何贫瘠的事实,莫说他们,甚至连那一国之君应该都不相信。
第二日,顾飞扬派子丑送东洲流民离仓玉郡内,等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让子丑回来,他们则继续启程往仓玉河去。
“看到了吗?这便是削藩的下场。”少年郎紧了紧马鞍,低声笑道“封王,非是一人一户之功德,同样,削藩,又岂会是一门之惨祸。”
正要叹气,脑袋冷不丁被揉了一把。
少年郎顿时炸毛“你做什么!”
“啊?”明玉珠忍不住笑道“看你情绪不佳,安慰安慰。”
“那也不能揉小爷的头啊!”言罢便十分珍惜的顺了顺毛,子丑一大早给梳的发辫,这要是被她揉乱了,威严何在?
见明玉珠正含笑看着自己,他登时大窘,又随便划拉了两下“小爷不是在自恋!赶紧的!上马!出发!”
二人刚要上马,就见一男子快步跑到他们面前,却是昨日为东洲流民解围的英俊青年。
“在下季停!敢问世子可是要去仓玉河一带?”
“怎么?”顾飞扬挑眉道“你要做什么?”
“世子别误会,”那青年憨厚一笑“因为往年这个时候,朝廷总要派兵剿匪,嘿嘿,我也是胡乱一猜,猜你们是去剿匪的!”
顾飞扬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李三笑,每年?好一个经验老到!
“你想说什么?莫不是要拦着小爷?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小爷没来也就算了,但凡小爷来了,便是要绝了这匪患!”
“好样的!”季停给顾飞扬竖大拇指“昨儿我就看出来了!世子殿下威武不凡!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哪是要拦着您啊!您看看,要不然带我一块去吧?”
“若你也想报效朝廷,大可投军,半路出家算什么!”
“不是不是,”那青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几日吧,我一直为了那些流民和官兵周旋,早就被他们恨之入骨了,正好我家也在仓玉河一带,世子便带我一程吧!”
顾飞扬上下打量了他,明玉珠以为,以他的性子定然会二话不说的答应,没曾想他竟然扭头问自己道“你觉得呢?”
“我?”她不由失笑“殿下若不能做主,大可以和二位副将商量,小人可做不得主。”
“我就想问你。”他还赖皮上了。
而那季停听闻,又满怀期待的看向明玉珠“小将军,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小将军?”
明玉珠和顾飞扬对视一眼,同时一阵恶寒。
顾飞扬一脸不满,这人莫不是瞎?怎么就对她叫起将军来了!
明玉珠也表示赞同确实是瞎!该叫大将军才对!
不过也因着这一声小将军,他如愿以偿的加入到了剿匪的队伍之中,马青还给他安排了一匹好马。
一旦进了仓玉郡境内,便离仓玉河不远了。
也不知是昨日为那些流民解围的事情传到了郡守的耳朵里,还是郡守早就知晓这次剿匪行动,一大早便带人在城外恭迎。
那郡守瞧着年纪不大,却生的大腹便便,尤其是这深秋时节,天气寒凉,刚走几步就冒了一头的汗。
那郡守一看顾飞扬就忙不迭拱手作揖“哎呀,哎呀,下官王序!见过靖平王世子!世子一路劳顿!辛苦辛苦!”
顾飞扬没下马,冷冷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队伍,除了仓玉郡的官员,甚至还有数十位美娇娘,或是捧着暖炉,或者提着食盒茶水,竟好像是随身伺候的。
这郡守王序的生活如何奢靡,由此也可见一斑。
“再辛苦也没王大人辛苦啊,”顾飞扬皮笑肉不笑道“瞧大人这架势,莫不是在城门口等了三五天?”
王序回头看了一眼,脸皮子一红“这,这三五天虽没有,但也足足一个时辰了!如今,都过了饭点啦!还请世子快快下马,随下官往府上用膳休息才好!”
说着用膳,他那一脸横肉竟然还兴奋的颤抖起来,嘴角流下不争气的口水,看的顾飞扬一阵厌恶。
“行军在外,不敢劳动当地官民是武帝之旨意,王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我们此番出京办差,只要大人多行方便即可!饭食就不必了,我们自带了干粮!”
“这……”王序有些手足无措,又问他身后的副将道“李大人如何说啊?”
李三笑哭笑不得“大人问我做什么?我如今只是世子的一员副将!”
“那世子殿下……”
顾飞扬调转马头道“看大人饿的都头冒冷汗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饿瘦了,反是小爷的不是!”
言罢便直接沿着城墙向另一个方向行去,却是连城门进都不进。
“世子!世子殿下!”王序唤人不成,又忍不住气的直跺脚,指着身后的人道“你们!你们都是棒槌吗!都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留他?”
他那些个属下和幕僚也都一个个无可奈何“我们也不知这顾飞扬什么脾气,说多错多,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是啊大人,其实这顾飞扬就是皇上派来游山玩水的,也不在乎那一顿饭食,人家是世子,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
王序眼珠子一砖“你的意思是,让本官再直接一些?”
说话的人连连摆手“不可不可,那靖平何其富庶!金银珠宝自是不在话下!只要是世间的黄白之物,他顾飞扬都是看不上眼的,大人不若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你们倒是想啊!”
后头有个幕僚怯怯道“大人不如从李三笑入手?虽说他今年只是顾飞扬的一个副将,但往年可没少收我们的好处,也便只有他,能在顾飞扬面前说得上话!”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很有道理!不愧是你!
所以当天晚上,李三笑手中便得了一箱金子。
金子不多,但随金子一起送来的银票却有厚厚一沓。
他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那送金子的小厮满脸堆笑“我们郡守大人说了,李大人带军辛苦,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奔波,一点小意思,权当犒劳将士们。”
李三笑道“那你们这金子不应该给我啊,应该给顾飞扬啊,如今靖平世子才是我们的领头参军!我不过就是给他打打下手而已。”
小厮又嘿嘿一笑“郡守大人又说了,哪个是来游山玩水的小毛孩,哪个是真正为皇上办差的聪明人,他一眼便知。”
“那你替我告诉你们大人,若是小毛孩倒也不打紧,可若是一头狼崽子……可就不止这个价了……”
他又掂掂手上的金子,嘴角勾起,带着几分轻蔑而又不屑的笑。
后者顿时明了“李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回话,只要大人解决了我们大人的后顾之忧,一切好说!”
“去吧!”
小厮说着便躬身退出李三笑的帐篷,迎面和马青撞了个正着。
马青看看他,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李三笑刚在榻上坐下,看他回来,便故意拍了拍身边装箱子的锦盒“青青回来了啊?咱们世子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说明日依旧扎营不动。”
马青不去看他,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床铺。
李三笑故意磋磨他,拦着他,让他住在自己的帐篷里,使唤他打水铺床,行军路上累了还要给他按摩拿捏。
“他这是要做什么?想去探探那伙水匪?这顾飞扬不会真的要去剿匪吧?”
马青没吱声,他已经铺开了被褥,准备脱靴睡觉。
李三笑没好气道“去给老子打洗脚水!不吩咐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去做吗!”
马青沉下脸,将脱了一半的靴子穿了回去,出去给他打水。
不一会的功夫,那洗脚水打来了,还冒着热气。
李三笑试了试温度,很是满意,舒舒服服的泡起了脚“先别睡啊,一会还要给我把水端出去泼了!”
“嗯……”他闷声应了,转身摸了本书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起来。
“喂!青青!你怎么不说话呢?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
李三笑自讨没趣,想了想,转身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金子抛到他的书上。
马青眉头深蹙,将那金子拿起来,端端正正的放回李三笑手边。
“收下吧,老子赏你的,看你这几日伺候的还不错!”
言罢还哼起了小曲,瞧着还有几分得意。
马青放下书道“不敢,你我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本就是应该的。”
他管这伺候,叫帮忙,也是在维持他身为参军的最后体面。
李三笑又把金子塞给他“老子给你你就拿着!不就一块金子吗!老子在秦楚楼都不知散了多少了!不差你这一块!”
“不要!”马青又把金子还了回去。
“欠揍是不是!”
后者微微缩了缩脖子,却不敢抬头看他。
“拿着!”
看着又回到手上的金子,马青不由抿紧唇瓣,终于抬头道“第一,我不是那秦楚楼伺候李爷的美人!第二,李大人,这次,不要再像往年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