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章帝缓缓走到他身边,抬手在萧源肩头拍了拍“朕不希望,朕百年之后,你还要收拾朕的烂摊子……先帝在临终之前,将四王世子召入京中,是先帝为朕做的筹谋,朕如今,也不得不为你做筹谋了……”
萧源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父皇……”
“所以,只要朕还活着,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大胆的做!你我毕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证这天下,姓萧,而不姓顾!”
萧源咕嘟咽了口唾沫,额头已冒出一层汗珠“儿臣确实有个事急从权的想法,还请父皇恕罪……”
“哦?你说来听听。”
“父皇应该知道吧,前几日,初沄妹妹去找过顾飞扬……”
萧平一愣,随即也想到这一关“你的意思是,将初沄许配给顾飞扬?”
“正是!”
“可就算如此,也只能拖他在京中完婚,成婚之后他们还是一样能带着公主回靖平的啊,又不是入赘!”
“若是正常成婚,自然是可以回靖平的,但若,若是顾飞扬觊觎公主美貌,玷污公主清白呢?”
萧平一惊,对上儿子的眼睛,他什么意思,瞬间都明白了。
“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萧源松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心父皇会不同意,甚至还会责怪他拿妹妹的清白做文章,既然父皇支持,那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儿臣定然不会让父皇失望!”
“好!”
萧源临走前又道“父皇,关于下个月秋狩之事,儿臣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行宫也都打扫干净,只待父皇驾临。”
秋狩是庆章帝每年难得放松的时候,也是他最期待的娱乐项目,自然十分满意“好,对了,把你二哥叫上。”
萧源微微一愣“二哥?”
“嗯,他以前就喜欢骑马打猎,虽然他混账!但到底是朕的亲儿子,是你的亲兄弟,既是与民同乐,朕也与他乐乐,你去安排吧!”
“是……”
萧源心事重重的出了御书房,上次二哥当着那么多宗亲耆老的面顶撞父皇,还为顾飞扬争取了回靖平的机会,他以为父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见他了,没想到还是这样念念不忘,连秋狩都要将他带上!
手指不由攥拳收紧,他眼底已盛满了冷锐之色,连永道外等候他的小厮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登上马车,在车里,他又将父皇所说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仔细回想了一遍,如此心里才算舒坦许多。
车驾缓缓在路上行驶,前方小厮却勒紧缰绳,回头道“殿下,北阙王世子求见。”
掀开车帘的一角,街边果然站着北阙王世子达奚烈。
他正摇着一柄白色的折扇,穿着体面的锦衣,像一位附庸风雅的书生。
“出来时没乘车驾,走的有点累了,不知殿下可否行个方便啊?”
萧源微微一笑“世子请。”
达奚烈堂而皇之的登上了他的马车,左右看了看,甚至还打趣道“没想到这借口还挺好用的。”
“哦?”萧源也跟着笑道“原来这真是借口,我还在想呢,世子出门都是宝马香车,怎么会只靠双足?”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五殿下啊!”达奚烈笑道“这还是借了古砚古大人的说辞呢。”
萧源但笑不语,不用猜也知道,古砚上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应该就是用的这个借口。
达奚烈上来直奔主题道“殿下想到了吗?留下顾飞扬的法子?”
“还没。”萧源也展开自己的折扇,虽说已经入秋,但两个人坐在一辆狭窄的马车里还是有点热的慌。
达奚烈嘿嘿笑道“殿下若没法子,我有啊,只要殿下一句话,我北阙愿为殿下做那马前卒!”
顾飞扬失笑“你就这般信任我?我能帮宋同心逃离京城,未必也能帮上你,有宋同心在先,你要走,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我和他不一样,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要走还要带上家眷辎重,如此困难殿下都帮他逃了,我却只身一人,只要进了北阙地界便有人接应,殿下只需保我在此之前安然无虞即可。”
“我保证不了,只能尽力一试。”
达奚烈摇着折扇笑道“殿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难道将来殿下荣登大宝之时,我北阙若告诉殿下,我们只能坐看京城风云,不会出手相助,殿下就高兴了?”
萧源内心发出一声冷嗤,这达奚烈别的本事没有,威逼利诱的本事倒娴熟,难怪顾飞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也不会上他的钩。
“五殿下?”达奚烈见他脸色微变,又换上了一张笑脸“不止呢,若殿下实在没有法子留下顾飞扬,我倒不介意,将这顾飞扬做投名状,加强你我之间的羁绊,也好让这合作更加信任无间不是!”
萧源道“投名状?那你倒要让我看看,这投名状到底值几个银钱,可比世子你的身家性命还要值钱?”
达奚烈道“一命换一命,殿下以为,值钱否?”
后者不由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达奚烈,却在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凶光。
这达奚烈在京城虽也是个浪荡公子,但给人的感觉可比顾飞扬老实本分多了。
他长袖善舞,善于结交,又惯会装孙子、卖人情,谁也不得罪。
京城许多达官显贵都是表面和他客客气气,背后谁不啐上一口,骂他是个软骨头,伪君子,没出息。
“世子竟有这样的把握?顾飞扬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换的。”
“只要殿下需要,那便瞧好吧!”
“阿嚏!”此刻,小命被人算计的顾飞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玩着手上的毛笔,课也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下课后,子丑凭着那个喷嚏摸了进来,悄悄给自家世子爷披上了一件外裳。
他也破天荒的头一遭,乖乖的让他披了,依旧在那里专心玩笔。
“羡安!”李乔回头叫他“我怎么听说你那婚事不成了?”
他蹙眉道“是谁舌头这么长?”
前头陈鹏听闻赶紧把头转了过去,大气不敢出一点,唯恐被他发现那个长舌妇就是自己。
“你别管谁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
这一个字落地有声,立刻在学堂内炸出不小的动静,一众学子好像疯了一般,嚷嚷着围了上来。
“当真?当真?你真的不娶柳姑娘了?”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了?!”
“我明日,明日就叫我爹去向柳姑娘提亲去!”
“就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娶柳姑娘?我真怕你爹骂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bsp&bsp顾飞扬被围在中间反倒板起脸来“你们要去尽管去!跟小爷面前嚷嚷什么!都让开!让开!”
“哎?羡安,你要是不娶柳姑娘,是不是马上就要回靖平了?”
“你要是回靖平了,那咱们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了?”
“这不行啊!不如咱们再给羡安去秦楚楼办一个践行酒吧!”
如此,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说好!
顾飞扬一脸头疼的看着这些不靠谱的同窗“你们到底行不行?上次才喝了践行酒,你们怎么还要喝?既然想喝酒,就不要打小爷的旗号行不行?走开走开!”
“不打你的旗号也行,你能不能把明珠带上?就,就让明珠穿女装就行!”
如此又是一番起哄,上次见过明珠女装的一个个把其形容的天仙一般,绘声绘色的向别人介绍,唯恐他们这次再错过可就不好了。
于星河站在门口看着学堂里热闹的气氛也有些乐呵“年轻真好啊,哎?你穿过女装?”
明玉珠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嗯……”
不仅穿了女装,还表演了一个口吞宝剑,事后她想了想,可能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否则何必用口吞宝剑来吸引五皇子的注意呢,反倒被这些学子念叨了这么多天,弄的她都有些悔不该当初。
于星河来了兴致道“好啊,你穿女装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竟让这些个看遍红花绿草的纨绔都念念不忘?”
明玉珠不由有些尴尬道“这……其实吧,我穿女装也没什么好看的,主要是……”
主要是口吞宝剑深入人心啊!
春晖堂中,众人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秋闱之事,纷纷问顾飞扬去不去。
世子爷想了想到“再说吧……”
他不确定今天爷爷能不能带来好消息,如果皇上愿意放他走,他可能很快就要和这些同窗,和明玉珠分道扬镳。
但如果皇上不愿放他走,他这回靖平之路注定要变的坎坷许多。
他也很纠结,一时不知该不该走。
于星河也看出他脸色多有不郁,不由跟着叹了口气“放鸟出笼,放虎归山,他们嘴上口口声声说靖平世子是让人头疼的小霸王,但他们心里却又对他讳莫如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他的名字,才能直面自己的恐惧,你说可笑不可笑?”
明玉珠却耸肩道“世人多是如此愚昧,倒也不足为奇。”
“你见过顾飞扬耍枪吗?”
“见过。”
于星河负手,看着春晖堂中,少年郎坚挺的背影道“我倒希望他用那杆枪,刺破这樊笼,刺破这黑暗,刺破这伪善!”
明玉珠勾唇而笑“他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