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在汉白书院与兵部尚书辛醇起了冲突,顾飞扬就再没跟明玉珠说过话。
“世子八成是生你的气了。”
美丽和明玉珠坐在凉亭里,一边啃着胡瓜一边看跑马场上,世子殿下正骑着顾超强遛着顾无敌,子丑紧随其后,生怕一个不查摔着世子,那他定要引颈谢罪!
“是我冲动了,但若再让我听到他说那些话,定然还是要打的。”
美丽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打的好!不管怎么说禹城世子到底是郡主的弟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
马场上,顾飞扬翻身下马,子丑终于松了口气,又忙不迭拿来拧干的巾帕和放凉的茶水。
擦了把汗,世子殿下把帕子扔给子丑,大步向凉亭走来。
美丽快步迎了上去:“殿下!热不热!奴婢给殿下准备了胡瓜!清凉消暑!”
顾飞扬看着满桌子的瓜皮,又看看明玉珠。
后者见状,赶紧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瓜递过去:“吃我这块吧。”
美丽一脸委屈道:“都怪奴婢吃的太高兴了,一时忘了给殿下留。”
以前府上有美丽这一个吃货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一个,顾飞扬突然开始担心他的府库能不能养得起了。
“殿下!殿下!瓜来了!”子丑不知从何处抱来两个胡瓜,三两下切好拿一块给世子。
美丽和明珠也一起伸出手去,世子殿下一记眼刀看过来,二人讪讪收手,顺便打个饱嗝。
“殿下今日和顾无敌配合的挺默契啊。”明玉珠呵呵干笑:“而且顾无敌好像很喜欢跟顾超强在一块玩。”
男人吃完一块瓜,又拿下一块。
美丽暗中戳戳明玉珠,示意她继续。
“这块甜!”她以自己的吃瓜经验拿起一块递给世子,却被他径直忽略,拿了旁边一块。
“殿下今日不去书院?”
“对了,王爷什么时候来京?”
“若殿下觉得觉得在下在府上碍事,那还是先告辞出府吧,省的将来还要向王爷解释身份,总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世子扔下瓜皮转身就走,从始至终都没搭理她一句。
美丽有些着急:“你真要走吗?殿下可能就在气头上,等消消气就好了。”
“人不大,脾气倒挺大。”
子丑去而复返,指着明玉珠道:“你,跟上来!”
“快去快去!”美丽催她。
她紧了紧腰带跟上子丑,主仆三个骑着马径直出府。
已是傍晚时分,也不似白天那么热了,小风一吹还挺清凉。
去的虽是小蓉山的方向,但却不是秦楚楼。
明玉珠问子丑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子丑没好气道:“跟着就是。”
“殿下为什么生我的气啊?”
“你说呢?”
得,问了等于没问。
“那殿下会把我赶出去吗?”
子丑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殿下真是好人!”
“殿下怕你死在外面。”
“……”
子丑深深看她一眼,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灵动善良的姑娘居然身负重伤时日无多,不无同情的在她肩头拍了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哦……啊?”
顾飞扬回头看他们一眼,蹙着眉头的少年郎像个小老头。
明玉珠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在他的马股上拍了两下,马儿不乐意的扭扭屁股,又嘚嘚嘚走的优雅健美,像它的主子。
她掐了段小树枝打在顾飞扬的肩头,少年郎却好像全无所查。
又扔了一段,正好挂在了他的发上。
顾飞扬的头发是美丽梳的,左右两股小辫儿攒入发顶,以金珠络子束发,发间垂下的金珠若隐若现,怎么看怎么有钱。
又投出一段树枝,少年郎忍无可忍,一手将那树枝攥了个结实:“你要做什么!”
“啊?世子殿下!”明玉珠乐了:“您在跟我说话吗?”
“哼!”将那树枝扔向一旁,顾飞扬抖着马缰就就加快步伐。
不过他没跑两步便停在一间大院之前,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那小厮满脸堆笑,毕恭毕敬。
明玉珠也跟着下马,院门挂着李府的灯笼,人还没进去呢,就听到里面传来操练的号子声,她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在禹城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得到。
“你们公子呢?”
小厮道:“公子在闲云阁吃酒呢。”
顾飞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带人进了院子。
这并不是寻常人家的住宅小院,院中却是一片开阔的演武场,正有打着赤膊的男子在场上习武。
演武场后头还要练功房,和两个开阔的擂台。
顾飞扬自顾自的跃上擂台,脱下外袍只着白色的里衣,挑出兵器架上一杆长枪在手上掂了掂。
子丑抱着他的衣服一脸骄傲:“殿下要练枪了!”
顾家枪法?
明玉珠也来了兴趣,她也练过顾家枪法,但因枪法讲究力道刚猛,她就算比寻常女子力气大也比不过男子的爆发力。
顾飞扬的爆发力自不用说,枪挑长空宛若猛虎咆哮,横扫游龙,点刺独到,纵身跃起,再一击而中,如寒星淬血。
“好!”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几个看他舞枪的汉子,忍不住喝彩。
明玉珠刚开始想夸,现在却有些说不出口。
不该如此的,一个在京城富贵窝娇养出来的世子爷,不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然。
顾家枪法纵然适用于战场之上,但他又从未上过战场,怎会如一个征战百回的将军一般带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仇忾?
直到顾飞扬累了,周围天色也逐渐黯下,他才气喘吁吁的将那柄快被他摔烂的长枪扔到一旁。
子丑唯恐他着凉,上赶着将外衣给他披上,照例将人推开,他走到一旁,在水桶里抄了点凉水好让自己降温。
“世子殿下有日子没过来了。”一位壮汉行至顾飞扬身边,双手幻想的打趣他道:“还以为上次擂台输了不好意思来了呢,哈哈哈!”
“小爷得上课,哪能总来,上次是我不察,今日再比未必就输给你。”
“只可惜我今天比不了了,父亲在家等我回去述职,改日你我再比!”
“好……”
他懒洋洋的应下,脸上仍然没什么好脸色。
那壮汉又道:“你要是遇见我二弟,就让他常回家看看,爹娘都挺担心他的。”
“遇到再说吧。”
壮汉走后,顾飞扬才问子丑道:“他不是被革职了吗?”
子丑挠挠头:“确实被革职了,不过李大人去跟五皇子求情,又官复原职了。”
“逼死一条人命竟这般不痛不痒。”
“人是自杀,他要摘干净也不难,而且五皇子正重要李家,这点小事还是可以摆平的。”
明玉珠一旁听的云山雾罩,她本对这些八卦没兴趣,但听到事关五皇子,且还是五皇子的负面内容,她当然不愿放过。
“这么说,五皇子是在包庇罪犯?”
“也没定罪,算哪门子犯人。”
顾飞扬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主动跟她说话了,一时间又有些懊恼。
李府的小厮过来,将擂台周围的火架子点上,照的演武场灯火通明。
明玉珠又道:“殿下给我讲讲吧。”
“没你不好奇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殿下!”
顾飞扬提步向演武场后头走去:“方才那位是李乔的哥哥李都,因是庶出,还处处比李乔优秀,兄弟俩一直不大对付。他本在禁军做到了南门统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女子抱着孩子找上门与他相认,他不认,那女子就抱着孩子投了井。”
明玉珠有些唏嘘:“这女子也太傻了。”
顾飞扬道:“那女子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一人死也就罢了,还带上一条无辜性命做什么?若换做是我,就是一无是处,带着孩子沿街乞讨也总会把孩子抚养成人,到时候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世人又不都是你。”
也是,明玉珠点头,若人人都是他,泱泱大沛也不至于‘竟无一人是男儿’。
“他虽未被定罪,却也被连累,革了官职,娶了新妇,再后来,他爹求了五皇子,就官复原职了。”
“应该新妇娘家也出了力。”子丑更八卦:“新妇娘家来头不小,人家还是嫡出千金,肯定会帮衬姑爷。”
顾飞扬耸肩:“你看,当初为什么不认那女子,这不就破案了。”
明玉珠心下唏嘘,不知不觉竟跟他登上一处高台,竟能看到整个小蓉山。
此刻居高临下去看,小蓉山却如银河一般星火璀璨,光滑流转。
夜风拂面,她舒服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来到京城有段时间了,却总觉得自己和这里的繁华格格不入,心头总是像压了一块巨石,让她焦灼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此刻看到这不夜京都,她竟又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值了。
若非‘死’了,她恐怕一生都没有机会离开禹城。
“那是什么?”顾飞扬凭着栏杆向下看去。
明玉珠也去看,只见偌大一个地方,四四方方围着一圈灯烛,周围还有人影走动。
子丑道:“哦,那就是五皇子给禹城郡主修建的芙蓉香台!”
“找死他!”
顾飞扬转身就步下台阶,走的像阵风,明玉珠却有些急了:“殿下,我们这不才上来……”
“小爷要去打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