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婴儿应该刚出生不久,瘦瘦弱弱,却哭声如雷,嗓音格外响亮。
他怜悯小家伙,担心他会被狼狗叼走,便将他带回了肖公馆。
本打算救下小家伙后,找个机会送他去善堂或福利院,谁知养着养着竟有些舍不得。
老爷子说,这孩子看着不孬,眉眼带着坚毅和灵气,不会是平庸碌碌无为之辈,留下来养吧。
当时他很踌躇,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应该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子,不大敢要。
不过,他也舍不得将小家伙送走,便一天接一天养着。肖公馆里的女仆众多,不愁没人帮忙带孩子,不过他坚持自己带在身边照顾。
他跟老爷子如影相随,小家伙自然而然也跟在老爷子身边。
后来,老爷子看中他有慧根,用心培养他成了小副手。
老爷子说,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幸好有深浅这个干儿子,将来不愁没人给他养老。
其实,有没有人养老,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几十年攒下的财产和房产够他颐养天年。
更重要的是,二十多年的朝夕相伴中,干儿子已经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不止是深浅依赖他,他也一样依赖干儿子。
“深浅,你是我和老爷子亲自教养长大的,你是怎样性子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你既然决定了,便有你非这么做的理由。不必跟我这个糟老头儿解释太多,反正我一定会支持你。”
鲁深浅泪光闪烁,感动连连。
“义父……谢谢!谢谢您!”
刘管家温和笑了笑,低声“你和颖慧小姐之间的距离太遥远,差距太大。这条路很难,我估计帮不了多少。我帮不了多少,怎么还能给你们添多点儿阻碍,对吧?”
鲁深浅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接着,他作势要跪下去——刘管家一把抱住他,嗔怪道“做什么!现在你们俩还没结婚,八字还没一撇。等成亲的那一天,你带着颖慧小姐一起来跪!”
鲁深浅低低笑了,转而重重点头。
刘管家腿脚不好,不能久站太久,随后踱步去了偏厅,坐在角落的小凳上。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明朗高大男子,眸光慈祥和蔼。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鲁深浅一听“你们”两个字,知晓义父已经将肖颖慧和自己归为一体,顿时信心倍足。
“我们刚才简单商量了一番。如果想皆大欢喜,必须先征得义父和老爷子的同意,然后再争取她……那边亲人的同意。如果不行,其他人的意见我们可以不在乎,但您和老爷子我们不敢也不能不听从。我本来还担心您可能会不同意,想不到第一关竟会如此简单!”
之前义父一直态度不明,支持他避开肖颖慧,言语之间不停暗示他们是不可能的。
早些时候他就忐忑不已,觉得第一关可能便阻碍重重,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容易!
刘管家闻言轻笑,反问“倘若我不同意,难道你敢不从?”
“……不敢。”鲁深浅微窘解释“但我会求义父答应,用命用心来求。”
毕竟是自己亲自带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刘管家罢罢手,道“我这一关算是过了。老爷子那一关,估计也不难过。”
“可能吗?”鲁深浅一点儿也不敢乐观,苦笑“老爷子那么聪明的人,多半早就知道我们俩的事。他一直装糊涂,一个字也不表态,多半是不同意。”
肖公馆里发生的一切,怎么可能逃得过老爷子的眼睛。
颖慧追在他身后跑了这么久,好些仆人都知晓,莫说一向耳听八方眼观四方的精明老爷子!
他早就知道了,却一直假装不知道。若是他赞同,以他对颖慧的宠爱程度,哪里舍得她委屈巴巴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那么长时间!
刘管家微微一笑,温声“你错了,老爷子是在装糊涂,也是在等。”
“等?”鲁深浅微愣,问“等什么?”
刘管家压低嗓音“等你的态度,等着看颖慧小姐受挫后能否坚持。”
鲁深浅瞪大眼睛,转而恍然大悟。
肖颖慧是一个娇养长大的小公主,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脾气火爆,爱恨分明,不爱藏着掖着,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会明明确确刻在脸上。
之前她有过一段朦胧早恋,谁知还没开花结果便惨遭扼杀。
肖颖慧气极了,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一记便是好些年。
后来老爷子点破她,问她究竟是在记恨家里人破坏这件事,还是惦记着那个人。
肖颖慧反应过来后,表示她早已忘了那人长什么样子,只是生气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跟自己聊得来的人,转身就被父母亲支开了。
老爷子也没怪她,让她别跟自己过不去,好好过日子。
他们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尽管差距甚大,但相处起来一直很融洽。她反应迟缓,大大咧咧,从没发现他对她深藏心中的感情。
自老爷子点醒她以后,她不知道哪根筋突然开了窍,竟认定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保镖。
自那以后,她就天天追在自己的身后。
老爷子多半是想等等看,看看自己会不会主动应下如此艰难的一个决定,有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真的爱她,敢不敢挑战戴维森家的权威。
同时,他也想等等看外孙女究竟是不是成熟了,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情爱,懂得谁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
刘管家低笑“老爷子虽然年迈,可他耳聪目明,心里明亮着呢。颖慧小姐如果真的对你感情真挚,经受得住考验,老爷子自然会为她做主。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后辈中,只有她一人,为她多考量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鲁深浅恍然顿悟,转而激动道“义父,那我们……我们等老爷子醒了,就去求他答应。”
他是肖公馆养大的孩子,他的终身大事必须得到老爷子的首肯——必须的!
刘管家微笑点头“好,到时我陪你们去。”
鲁深浅感激不已,拉住他的手。
“义父,我……我突然觉得我很幸运。”
他虽然自小遭亲人抛弃,无父无母,除了身边一块儿写着“鲁”字的信物外,别无其他。
但义父视他如同己出,老爷子也对他恩重如山,尽心尽力培养自己。
现在的他朋友遍地,能得到他唯一挚爱女人,而且能得到义父和老爷子的同意和祝福——简直不能太好!
刘管家温声好奇问“深浅,你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是因为什么?”
额?
鲁深浅的脸尴尬红了,支吾“……我……我们……”
“罢了。”刘管家瞧着他的模样,心里暗自猜到了,“不管如何,既然决定了,以后再苦再难也不许反悔,必须好好待颖慧小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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