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菊垂下眼眸,哀求低声“我现在还四肢乏力,连床都下不了。你就忍一忍吧……算我对不住你。”
山头没扭过身来,光着膀子的上身动了动。
“臭娘们!别吵了!睡你的觉去!”
林秋菊红着眼睛,不敢再开口,侧过身子挡住一部分光,继续做着针线活。
山头翻来覆去,好半晌也没睡着。
“混蛋!不提还好,一提浑身上下都跟着了火似的!”
林秋菊尴尬红了脸,低问“我……我给你倒点儿凉水喝,好不?还是你出去洗个冷水澡缓缓?”
“滚!”山头气呼呼“老子一看到你这病怏怏的样子就烦!明天去医院瞅医生,快点儿把你自个拾掇好!”
林秋菊瘦得下陷的脸颊满是无奈,支吾“去大医院不用钱么?我这还不是为了省点儿钱?家里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不省着过日子咋行?”
以前家里为了买那辆货车,东拼西借,砸锅卖铁。幸亏生意非常好,赚得一天比一天多,日子渐渐富裕起来。
家里的财政大权拿捏在他手里,他大手大脚花,她劝了没用,只能随他去。
谁知一旦出了事,巨大债务窟窿一下子就将整家人给吞了!
幸好大块头接手了大货车,拿钱过来周转,还清了债务。眼下车没了,单靠他领大块头的工钱过日子,不省着点儿怎么行。
山头忍不住大声“甭担心钱!俺明天给你二十块,你麻利看医生去,别整天躺着一副快死的样子!保不齐人家还以为俺虐待你!”
林秋菊皱眉问“谁会这么想?我妈是不是说什么了?她是有口无心的老人,你甭往心里头去。”
丈夫除了喜欢偷偷瞅漂亮女人外,没其他大缺点,干活赚钱非常拼命,一家子的担子一直都是他的肩膀撑着。
他赚钱不容易,除了家里的吃喝,孩子们的衣服,她一分钱都舍不得浪费。
她只是一点儿小感冒加咳嗽,拖一拖,熬一熬,迟早能好起来。
山头踢开蚊帐,没好气道“不是你妈!她老人家给俺们看孩子,俺心里记着她的好呢!是大块头那个二愣子!”
“咋了?”林秋菊“嘘”了一声,道“孩子们都睡了,别嚷嚷。大块头兄弟向来重义气,还招揽你一块儿干活。你咋可以骂人家啊?”
山头郁闷低声“你懂个屁!俺就搞不懂了,那家伙长得好,个头也壮,不少女人看上他,可他眼光高得很,就非要那个未婚妻不可。人家是大家族的闺女,又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简直就是一个大小姐!那大小姐娇滴滴的,被热水烫了一下小手,就得跑医院看医生。他连车都不出,钱也不赚,就为了送大小姐去医院瞧个手背。你就没看见他刚才那战战兢兢的紧张样儿!”
林秋菊恍然想起肖颖来,忍不住笑了笑。
“想不到大块头看着粗野,骨子里却是一个温柔的。你没见过人家肖妹子,别胡说八道。我去金嫂他们家蹭车的时候,碰巧遇过她一回。那妹子漂亮大方,性子非常好。”
“性子好?”山头冷哼“估计是个啥活儿也不干的大小姐。大块头摊上这样的,迟早拖累死他!就为了手不小心烫一下,让他不送货送她去医院!忒不像话!男人在外头拼事业,女人把家料理好,不能帮衬就算了,还拖累男人的事业!”
林秋菊一个劲儿摇头“不会不会,这你就想错了。我见过那姑娘,人可好来着。”
“你咋知道?”山头反驳“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瞄过人家长得漂亮,就觉得人家是好女人?这世上漂亮的女人还少呀?”
林秋菊低声解释“不是……她真是一个好姑娘,待人很亲厚,见我晕车难受,帮忙照顾我,还送了一瓶药油给我。我跟她压根不认识,她都能对我这么好,肯定是一个有善心的。而且,她长得一脸福相,肥厚的耳垂,饱满的下巴,这是典型福相。”
“你啥时候还懂看相?”山头嗤笑。
林秋菊尴尬低声“我妈教我的……她说那样的女孩子最有福气。她那么体贴人,如果不是手真的伤得严重,不会让大块头送她去医院的。再说,这也不算什么拖累,顶多耽搁一点儿时间而已。”
“他们爱咋滴咋滴!”山头粗声“可别拖累了俺的发财路!”
林秋菊皱眉哄道“别嚷嚷,人家大块头就住对面。夜里安静没人吵,你这样子大声,万一被他听见了,忒不好意思。”
山头撇撇嘴,本来还愤愤不平想多说几句,回念一想大货车已经是袁博的,自己现在是靠着人家赚钱,确实不好得罪他,只好讪讪住口。
他扭过身去,闭上眼睛。
林秋菊艰难挪了一下身子,提醒“早些时候下了大雨,凉风多,弄薄被盖一盖,别着凉了。”
他没理她,自顾自睡着。
夜深了,小屋里只剩低低的鼾声和时不时的咳嗽声,昏暗灯光下的纤细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冷清而孤单。
……
凌晨两三点,屋外再次下起了大雨。
袁博迷糊翻了翻身,很快又睡沉了。
惠城的夏天雨水多,一般到了早秋时分便渐渐变少,像今年这样频繁几天下一回,算是十分稀少。
更意外的是这场大雨一下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天色蒙蒙亮,雨势才慢慢变小,淅淅沥沥飘着雨滴直到七点左右。
袁博心里牵挂心上人,利索起身刷牙洗脸,掏出钥匙开着货车出发了。
路过街边的小摊,下车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烧饼,继续往老宅出发。
车停在巷口外侧,随后跳下车奔进去。
他拍了拍门,一连敲了好几下,肖颖终于醒来,步伐匆匆奔出来开门。
袁博用手中的烧饼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声“我又不会跑,你急急忙忙做什么?地上都是雨水,小心磕破脑门!”
“一大清早就咒人!”肖颖笑骂“小心歪嘴巴!”
袁博呵呵笑了,转身关上门,随后拉住她的右手——仍红通通一片。
“幸好没起泡,但这么红肯定不行。这手不能碰水,我去熬点儿稀饭,配着烧饼吃。”
肖颖摇头“我昨晚泡了黄豆和黑豆,打算早上磨豆浆喝呢!”
“成!”袁博道“你把烧饼搁在炉子上温着,我去磨豆浆。”
肖颖接过烧饼,忍不住问“你还会磨豆浆呀?”
他好笑睨她一眼,道“看着吧!”
只见他动作迅速清洗石磨,转而洗豆,然后一手绕着动盘,一手勺豆子加水,浅黄色的豆浆很快从沟槽里流了出来。
一会儿工夫,一小锅豆浆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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