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萱在后花园里随意地溜达,章统领正要迈步退下,却被她制止住。
“等等!章统领!今天晚上皇夫不在,你留下来陪伴朕吧?”
章统领微微拧起俊秀的眉峰,这样做,于礼不合,不过这是女皇的旨意,哪怕只是她随口这么一说,身为女皇的下属,他也必须老老实实遵守圣旨。
章统领不爱说话,神色显得严谨而又威肃,站在后花园的白石小径上,宛如一支笔挺锋利的标枪,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楚思萱对他,有一种淡淡的隔阂感。
他不如皇夫李沁莲那般风情万种,也不会跟自己使小性子耍脾气,或者故意跟她玩一些颇有情趣的游戏……
但是莫名的,他就让自己有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
楚思萱示意宫娥搬来一张美人榻,自顾自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一旁宫娥替她驱逐花园里飞舞的小虫子,替她加衣驱寒。
章统领就守在不远处,宛如一座沉默严肃的雕塑。
楚思萱盯了他几眼,最终只能幽幽一叹。
不知何时,太医院的院正卫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大太监苏荣引着他,跟楚思萱回禀道“陛下,今晚的安胎药,是卫老太医亲自抓的药,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您可以放心服用。”
楚思萱迷迷糊糊地起身,从卫老太医手中接过苦涩的安胎药一饮而尽。
想了想,她笑道“以后每隔一天,换一次保胎药。卫大家跟萧神医轮流值勤,你们放心,只要朕的孩子平安无事,你们都不会有事,还可以尽早出宫。”
楚思萱有此顾虑,只是因为那大公主和太后贼心不死,一直暗中派人在朝堂上跟自己对着干。
时不时地给她加压,挑刺,敌对,在各方势力之间挑拨离间诸如此类。
卫老太医恭恭敬敬地应了,便退下去,暂时住在泰和殿隔壁的客舍里。
楚思萱屏退左右,单独留下大太监苏荣和章统领,这两个心腹。
苏荣瞅了瞅章统领沉默的脸色,笑道“今晚萧神医歇在宴遇楼里,想必还是对战王妃不能忘情,他这般重情重义,可不正是陛下最放心的那种人?”
楚思萱不屑一顾地轻嗤一笑,似乎对战王妃这个名字有些排斥和抗拒。
她从前一直活在战王妃的光环之下,处处受到别人的掣肘,别人一说起梧桐苑和小公主,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小公主身边那个姐姐凤卿酒。
她也是女子,也需要别人的关注和宠爱,不想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好在,这份宠爱与呵护,她已经从皇夫李沁莲身上得到了。
目前看起来,她还是很满意的。
见楚思萱神色不虞,苏荣不急不慌地笑道“陛下,萧神医替你保胎,绝对不敢生出二心,再不济还有京城萧府,一直处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楚思萱冷哼一声“萧府不成气候,苏公公,马上拟旨,朕要给萧净初和威远侯府的二小姐赐婚。”
用联姻的手段,将萧净初和威远侯府绑定在一起,逼得威远侯那个老狐狸只能对她俯首称臣,萧净初也可以安安心心替自己保胎,不敢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
一箭双雕。
美哉美哉。
苏荣立即遵旨办了,章统领听到这话,神色不变,依旧显得十分沉默。
次日一早。
颁布圣旨的小太监就带着数十个大内侍卫来到京城宴遇楼。
萧净初一脸懵逼,虽然对女皇的心思早有预料,却不知道这件事来得这么快。
听完小太监的宣旨,萧净初下跪接旨,一应礼数不缺。
行完礼之后,萧净初随手给了小太监打赏,便忧心忡忡地回到三楼雅间里休息。
束雨眠再次和梅疏影来到宴遇楼里,这次是为了封酿啤酒的事。
梅疏影在酒楼后院里跟掌柜一起查看账本,束雨眠独自一人来到三楼雅间门口。
萧净初心思敏感,听到门口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立即分辨出来人是个女子。
他起身应门,就见束雨眠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馅饼。
“吃点东西吧!陛下赐婚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萧净初微微一怔,苦笑道“这么快?宴遇楼客流如云,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威远侯府那边,我暂时还是不能跟二小姐见面了。”
可不是?
京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不到半天就会闹得路人皆知。
束雨眠安抚道“二小姐那里,我跟她是旧识,她肯定没问题,说不定陛下这次赐婚反而成全了她一番心意。”
萧净初听出一丝刺探之意,讪讪地笑道“这,完全就是没影儿的事,我与侯府二小姐萍水相逢,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她的眼。”
束雨眠惊讶地瞪了他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眼前这个萧神医,空有一手起死回生的无双医术,在感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束雨眠将早膳端给他,进了屋,又替他沏了一杯热茶。
见他心不在焉,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束雨眠不太方便劝说他,便起身告辞。
不知何时,萧净初回过神来,发现束雨眠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的包子馅饼也渐渐变冷了,茶水尚温,却不再冒出腾腾的热气茶香。
萧净初拿起一只包子啃起来,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到,他这满腔的情意无处宣泄,就像束雨眠,梅疏影,还有晏二小姐说得那样……
哪里有什么两厢情愿的美事?说到底,不过是他一番痴心,尽付流水。
云香居的包子,馅料丰满,肉汁充沛,尝起来十分鲜美。
哪怕冷掉了,依然好吃得很。
萧净初还真的有些饿了,一口气干掉一盘包子。
偏在这时,贴身小厮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那个,禹王府派人来找你,希望你尽快回个话。”
萧净初不想见客,更不想跟京城的那些势力扯上关系,便一口回绝了。
贴身小厮迟疑了一下“公子,禹王府那边,好像有小姐的消息了。”
片刻后,萧净初收拾妥当,便乘坐马车,径直来到京城东城区的禹王府。
昔日门厅清贵源远流长的战王府,如今摇身一变,变成朝廷新贵禹王的府邸。
似乎,变的只是一个名号,一块牌匾。
一个虚名罢了。
萧净初来到天心阁的方向,如今这栋院子依旧叫天心阁,不知道是不是禹王故意偷懒,或者刻意保留战王留下的一些痕迹。
萧净初跟禹王见了礼,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首位置。
禹王穿着一袭深蓝色锦衣,身姿笔挺如松,面容俊美无俦,气势远远比不上战王那般冷沉雄浑,却自有一种蕴藉风流的儒雅味道。
不知为何,以前萧净初觉得他跟战王长相一模一样,过去一些时候,他突然发现今日的禹王,在细节上与战王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战王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属于那种典型的铁血豪情的男儿郎。
而禹王,偏向于邪,比战王多了几分深沉的权谋心机。
禹王身姿笔挺地坐在书房里,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段日子一直隐居在运城,为何没有过问萧亦姝的下落?”
萧净初不卑不亢地笑道“我能有什么本事打探亦姝的行踪?她是王爷的女人,而且萧家在京城的地位早就变得岌岌可危,早就跟我撇清关系了。”
禹王眯了眯狭长清俊的凤眸,笑道“你倒是挺会自谦,听说女皇昨天晚上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萧净初摇摇头,假装无辜“无事,陛下知道我精通妇科,就让我把个脉。”
禹王故意开玩笑一般问道“女皇如此紧急不安,除非是她身体出了毛病,否则何必召见你从运城星夜兼程地赶过来?”
萧净初故作不解“王爷?你为何要打探陛下的私事?难道你不知道,陛下身为女子,很忌讳这种事。”
禹王神色骤暗,冷笑道“好吧!你不愿意多说,本王便不提了!”
萧净初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禹王玩味地笑道“你一直在替陛下遮遮掩掩,对萧亦姝却没有半点关心,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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