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程回这么严肃的表情给唬住了。
贺川站在玄关口,鞋子还没换,车钥匙还在手里握着,他挑了下眉。
餐厅是开放式的,就在客厅后边,所以他能直接看到程回坐在那,一动不动的,仿佛被定住了。
不是他想多,而是程回身上那件白裙子看着就挺可怕的,这不符合她平时作风。
饶是贺川,都有些无所适从。
程回维持一个姿势坐久了也想换换,但看到了贺川站在玄关处迟迟没有进来,还盯着她看,她一下子不自在,更不敢动了,仿佛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她僵硬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他盯着自己不动?
过了会,贺川换鞋走了进来,四处看了一圈,说"怎么了?家里有人来过?"
"没,没有啊。"她有些懵,一整天都是她一个人。除了他让人送了那个什么乐高过来一次,就没人来过了。
而且他不是装了监控了么,都可以看到的,为什么还这么问。
这么听着就感觉很灵异。
她胆子小了很多,也最怕灵异这类东西了。
贺川就问"那你怎么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送的礼物这么快就起作用了,这一桌子的菜……你做的?"
他还想说很感动来着,她居然会为了他做了一桌饭菜。
程回却很冷淡说"不是我做的,我叫的外卖。"她不想骗他,直接否认了。
这下倒是贺川愣了,随后无可奈何的笑,说"那也是你亲自去拿的,怎么了,今天什么日子,居然对我这么好?"
这就叫好了么?
程回微微皱眉,他对要的要求也太低了,她就抿了下唇,说"你先坐。"
贺川乖乖照做,坐在了她对面。
贺川时时刻刻都是穿的很正式,大夏天也是穿衬衫,黑的白的,深色的,自从他工作以来要是没什么事不会穿其他衣服,衬衫像是第二个他,他永远给人的形象都很高大上,没有邋遢的时候。
就连当初和她分手,也是干脆利落,即便伤心难过,也不会表露在脸上,而是藏在没人知晓的心底深处,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绪。
程回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那眼神望着她的时候无端温柔,眼尾微微上挑,自带笑意,而且是很深的笑意。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连嗓音都是极尽温柔的。
仿佛这世界就剩下他们俩个人,他的所有温柔都只对她。
程回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却觉得扑面而来的都是压力,让她无法平静对待。
假如一开始她就发现了贺川对她的感情,她会不会就不会喜欢唐阙,也就没那么多误会,也许贺川会等到她真正长大的那会才表明心意,也许到那时候,她足够成熟,足够有底气面对和分辨他的感情。
她不断的假设,当初做错的决定,要是能重来一次,也许所有人都不会经历这么多的事。
"回回,怎么了?"
贺川看她走神了,嗓音低沉把她叫回现实里。
她回过神来,调整情绪,说"我想跟你说的事,是我想出去找工作。"
"那很好啊,怎么了?"
他还拿了杯子喝了口酒,找工作而已,没有什么问题,她想要什么工作,他都能提供,就算提供不了也会想办法给到她,但,不能离开他。
这是最基础的条件。
他也不止一次跟她说过的。
程回其实想说这件事准备了好几天。因为她记得贺川说的话,但她想郑重一点跟他说,也是怕以后节外生枝。
"我想出去工作,我要自己找,我也找到了,你不要干涉我,我想过正常的生活。"
"我不想依靠你,你很厉害,这我知道,我要是跟你正面硬来,我也斗不过你,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好,我找什么工作都行,你能不能不干涉我。"
贺川听到这番话,反倒是笑了,"你怕我给你走后门?还是觉得和我在一块让你有压力,还是觉得我不让你出门?"
这番话已经说得非常不客气了,语气还有些僵硬。
程回感觉到他应该是不高兴了,她顿时就不想说了,可是还得跟他说,要不然下次没机会了。
"你不要这么冲,好好说话不行吗?我有手有脚,不想每天无所事事,我也想出去工作。"
程回叹了口气,"我想和你很平静沟通,可以么?"
要是不想沟通,她也不会主动就和他说她找工作的事。
她已经把态度摆在这了,要不要接受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不能再怪她了,她该说的都说了。
贺川手指微弯,敲了敲桌子,说"你在跟我沟通还是在通知我?"
"沟通。"她重复一句,"我在跟你好好沟通,贺川。"她忍不住咬字加重喊他名字,她已经感觉到了他态度的疏离和冷漠了。
贺川余光扫了桌子上所有的菜品,平时在家都是他下厨,她不管的,他也舍不得让她进厨房辛苦做饭,伤皮肤伤手,还累,他能想到的能为她做的都在做,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没做到的。
要不是今天有事跟他说,她也不会准备这么一桌子的东西。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还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可悲。
"回回,沟通不是这种态度,我不喜欢。"
程回死死扣着手指头,"那你要我怎么说?要我继续躲在你身后,畏畏缩缩的。你说一我不能说二,凡是听你的么?"
"回回,你还是没搞明白我不高兴的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么?那是因为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不讲道理,还是我妨碍你了,影响到你了。"贺川语气逐渐加重,一句又一句,"你工作不是都找好了,你现在在做什么,通知我?"
他那眼神,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程回感觉这话兜回来又是她的问题。
"那我是不是不能出去工作?"
"我说你不能工作了么?"
"你是这个意思。"
"要跟我吵架了?恩?"贺川凉飕飕反问,"吵架你就很开心,对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而且你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程回也不想和他聊了,没什么意思,都谈崩了。
她起身就想走,毫无胃口,更不想吃饭了。
气氛都僵掉了,谁都一样,没胃口。
贺川扯开了衣领的扣子,烦躁的找烟抽,她已经去沙发上坐着了,抱着枕头,谁也不想理会,闷闷的盯着电视屏幕看,故意看电视转移注意力。
而贺川还坐在餐桌椅子上,抽着烟,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贺川不想这么小气的,不想跟她斤斤计较,但找工作这事,他不同意,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在她没说这件事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很大度,同意她出去找工作或者找点其他什么事做的,但这也有可能发生其他事,所以,他还是不愿意她出去找什么工作。
没必要。
她不用这么辛苦。
他又不是说养不起她,不至于让她出去找什么工作做。
贺川有时候特大男子主义,而且男人的嘴,有时候也是充满谎话的。
程回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思却早就飞远了,她没什么心思看电视,一直在想他刚才的态度。
贺川就看着她的后脑勺,叹了口气,真是倔强,为什么这个时候非要出去找什么工作,完全没必要,就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贺川担心她的身体,也怕唐阙还会找她,以唐阙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死心的,还会来纠缠。
这要是他哪天有事疏忽没照顾到程回,那要是出什么意外,他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他得避免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对于程回出去找工作的事,他才这么反对。
不同意就是了。
程回一晚上没跟他说话,她看了会电视就回房间洗澡了。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觉。
贺川其实冷静了之后,就想和她说会话,但她不理人,故意装睡,她睡眠质量一般,没这么快入睡的,所以贺川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其实是在装睡。
贺川洗完澡出来,就上床躺在她边上,但是没碰她,背对着她,也像是有脾气,在怄气。
隔天早上。程回醒来的时候贺川不在了,她也没管,洗漱完就出去找东西吃,贺川不在,厨房垃圾桶里都是昨晚的剩菜剩饭,她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拿了垃圾就去楼下丢垃圾了。
贺川买早餐回来没看到人,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浑身都吓出冷汗了,拿了钥匙出门就去找人。他以为程回是负气离家出走了,想想就吓出一身冷汗,他进了电梯,刚好和倒垃圾回来的程回撞上。
程回双手插兜,一脸茫然看着他,他表情严肃,二话不说把她拽到怀里,说"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说一声?"
程回表情再平静不过了,什么话也不想说,很安静。
被他带回家里,门一关,他就欺身上来,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就吻了下来。
非常急促,也很担心。
她感觉到了。
她不喜欢这样子,开始反抗,捶他的肩膀,含糊不清道"你弄疼我了,能不能放手?!"
不知道谁的唇破了,有血腥味,两个人都尝到了。
稍微拉开了距离后,程回这才意识到到是自己的唇破了,他咬的,她疼的皱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凶,还这么用力。
"你刚去哪里了?"他语速很快,看得出来是很着急了。
程回舔了舔破的唇角,说"倒垃圾。"
"倒垃圾?"
"恩。"
"有阿姨会来倒,不用你去倒。"
"顺手而已,别担心,我不会不辞而别,我也跑不掉,去哪里都会被你找到。"
她很冷漠了这语调,看来还是为昨晚的事生气。
他没崩住,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捏了捏她鼻尖。低头又吻了吻她唇角,恋恋不舍似的,"别生气了,都过一晚上了,还生气啊?"
他变得真快。
程回有些茫然看着他,说"这话应该是我说,你不生气了?"
"不,我不是生气,是在意,太在意了。"贺川叹了口气,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回回。我昨晚态度有问题,我道歉,是我不好,是我没控制好情绪,让你感觉不舒服,对不起。"
"我跟你道歉,但你工作这件事,目前不着急,好不好?等过段时间再稳定点了,你再去工作,可以么?"
"贺川,我不想做寄生虫。"她用的三个字,寄生虫,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还有两个人关系的迟疑。
她想要做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能这样下去,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虽然她花了很多时间才想明白,但还好,不算晚。
贺川笑了,说"谁说你了,没人说你,不想需要这样想,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其他不用担心。"
"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没底气,贺川,我的未来不能在你的掌控之内,你也掌控不了,不是么?"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这样圈着我,我就像是废物,说不好听就是废物,没有一点存在感。"程回还露出一丝笑意,"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已经很糟糕了。真不想继续这样糟糕下去。"
"回回,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这件事以后再聊,不跟我闹,不生气,要是过段时间你还是这样想,那我就答应你,听你的。"
他这是拖延时间。
程回心里清楚,但也说不了什么,他这样也算是做出让步了。
贺川看她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他就干脆上前把她抱了起来,抱到沙发沙发上坐着,像是哄孩子一样的态度哄着她,"昨晚是我不对,我反思,我道歉,以后不这样了。"
"咱们有事好好沟通,那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可以么?互相迁就,你给我点时间适应,先不着急。"
"我没有很着急,是你昨晚的态度就有问题。"程回说着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心里挺委屈的。说不难受都是假的,就是太难受了。
委屈是非常委屈的,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有水雾,她怕被看到闹笑话,频频低头,不给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是我态度有问题,我承认,宝贝,别生气,是我混蛋,好不好?不哭。别哭。"
她摇头说没哭。
然而声音已经很明显带上哭腔了。
程回长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情绪起伏太大了,这明明就是一件小事,为什么会闹这么大,她感觉很不舒服。
贺川哄了她很久,一个劲的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女人嘛,很多都是心肠软的,说一两句就哄回来了。
程回也是如此,她也就只是外表看着冷淡,其实性格很软,才会被他拿捏住。
但程回脑子还很清醒,坚定自己是要出去工作的,她对他,对他们的关系是没有一点自信心的,也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她得自己给自己,不能依靠别人给自己。
更不能指望贺川,她的安全感不能是贺川给的。
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成人世界的东西,她都懂的。
贺川捏她鼻尖,不让她呼吸,报复似的,说"你又要惹我发毛,我是养不起你还是怎么了。"
"算了,你要是真想出去,我也有条件,答应我的条件,你就能出去工作。"
"什么条件?"
"结婚。"
"……"
程回一脸疑惑,就差在脑门上刻几个问号。
"我没开玩笑,领证的那种结婚,我已经和你错过这么久了,不想继续错过了,领了证,我们就是合法的,受保护的。"
"……"
她没话说。
心跳猛地加快,跳得非常快,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就结婚领证了?
她下意识就很抵触。
这不是小事,这是非常大的事。
贺川说"睡也睡了,我总要给程叔一个交代,要不然他也不高兴,你也是,回回,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只是先领证,还没办酒。"
"等领了证我找人算下日子,看看哪一天核实办酒。到时候再办酒,还是你想旅行结婚,想去哪里旅行都行,我来安排。"
程回憋屈了半天,眼泪无声无息就掉下来,掉在了手背上,像是把她烫到了一样。
贺川知道她可能一时间没办法接受,所以又耐心跟她说,连唬带骗的,反正只要她点头答应就行了。
贺川看她迟疑的表情,就更坚定了心理的想法,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证拿了再说,有证了也有保障。
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保障。
免得她吃光抹尽不认人。
还总想离开他。
不过看到她哭,他也不舒服,说"领证对你目前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反而是给你自由,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限制你了。"
"回回,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你可以考虑一晚上答复我。"
程回真就考虑了一晚上,但睡了一觉起来,贺川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说"今天天气还不错。走吧,去领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