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姝本想羞辱梅儿,未曾想大庭广众下反被羞辱,回去后气得砸了大半个寝殿的东西。
第二日一大清早便带人冲到西小院,梅儿还未起来,直接被两个婆子从被窝里拎出来,按在地上狠狠扇了一顿耳光。
梅儿身娇肉贵,雪做的肌肤花做的心肠,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一会功夫便被折磨得晕死过去。
周妙姝这才命人住手,金缕鞋踢了踢梅儿的身子,恶狠狠道“该死的蹄子,敢跟我做对!”又对着手下命令道“告诉这里的管事,不要给她吃喝,就让这贱人自生自灭好了。”
过了好些时辰,梅儿才悠悠转醒,只觉得眼冒金星,喉咙里一阵腥甜,身子骨散了架子一般痛楚不堪。缓了好一阵子,她才勉强爬起来,一头栽倒在小炕上,便又人世不知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屋子里黑灯瞎火一片漆黑,深秋的凉风从窗子的缝隙钻进来阴嗖嗖的,梅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不那么疼了,可一天没有吃喝,肚子里空得很,喉咙里也是火辣辣的难受。
梅儿扶着炕沿下了地,摸出打火石点上煤油灯,拿起桌上的茶壶,里面空空的没有一滴水。他推了推门,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住了,试着喊一声,无人应答。
这是要将她困死在这里!
梅儿倒吸一口凉气。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梅儿环视着这一方小屋子,寻找出路。
前面的大窗子也被人从外面钉死了,只有屋后一面高处的小窗子似乎是活的。
梅儿搬来椅子,上面又放上一个小凳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伸手推了推,窗子“吱嘎”一声掀出一道缝隙,一股凉风猛的灌了进来。
天无绝人之路!梅儿心中一喜。
可是这窗子太高,踩着叠着椅子的凳子她也只能勉强够得着窗棂,根本没有着力点让她翻身出去,更何况她身子还受着伤。
梅儿下了地,屋子里左转右转的想着对策。她扯下被面子,用剪刀剪成一条条,结成结实的绳子,踩着凳子牢牢系在窗棂上,拉着绳子一点点爬上窗台,又将绳子扔出窗外,拉着绳子一点点顺了出去。
周妙姝是不会放过她的,更别指望偌大的晋王府能有人帮她!
苏婉巴不得闹出人命,好以此打压周妙姝。
萧晋,她如今名义上的夫君,可能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只有逃出晋王府,她才有生路。
梅儿趁着夜色溜出小院,贴着墙根来到二门。出了二门就出了内宅,贵门世族府中一向对内宅管控最严,出了内宅就方便多了。
二门紧锁,西侧门倒是没上锁,只是有两个婆子坐在墩子上守着,没有出府牌子,想要出去是万不能放行的了。
梅儿正躲在门廊角落里一筹莫展,一老汉架着水车慢慢悠悠的驶了过来。
“王大哥,又要去庄子上拉泉水啊?”守门的一个婆子站起来笑着吆喝道。
“是啊,侧妃沐浴的泉水不多了,我得去庄子上再拉一车来。”老汉抽着烟袋,从车沿子上下来,笑着回道。
“明早再去吧,这天都黑了,去庄子上的路不好走。”婆子劝道。
老汉摘下烟袋,压低了嗓门,摆摆手低声回道“这怎么使得,这位主子,唉!若是一个不遂意,我这老命还要不要了。”
婆子撇着嘴,连连点头,几人凑在一起,低声蛐蛐咕咕的好一会子。
真是天助!梅儿趁着几人不注意,偷偷溜到车后,一猫腰钻进了水桶里。
水车晃晃荡荡的出了二门,这水车是专门负责给周妙姝拉沐浴用的温泉水的,几乎两三天就要王庄子上跑一趟,府中各处的守门都认得,也没有过多盘查。梅儿便藏在车上的水桶中顺畅的出了内府。
“站住!”
是大门守卫。
“这位爷,这是给侧妃拉泉水的车,麻烦您放行。”
偏巧这这守卫是新来的,又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他打量着老头厉声回道“不论什么车,要出府都得盘查!”
梅儿藏在车中,紧张得冒了一脑门子汗。
水桶盖子骤然被掀开,一汉子惊叫道“这里藏个人!”
婢女私逃出府可是死罪!
梅儿被五花大绑的带回了内宅,管事的胡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出了这档子事,她这个内宅管事脱不了干系。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活腻歪了,才来这么几天就给老娘出这样的幺蛾子。说!你是不是买通了那拉水的王老汉。”
事到如今,梅儿认栽,只不想连累无辜,辩解道“是我自己要逃出这鬼地方,与他人无干。”说着,便将出逃经过一五一十的向胡嬷嬷说了个清楚。
“你倒是个仗义的,你个小丫头当这晋王府是什么地方,任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若是一般的丫头,敢私逃出府,没二话,直接杖毙了事。你虽没那福气服侍过王爷,但念你好歹也担了个王爷侍妾的名儿,走吧!跟我去回了王妃一声,再给你留个体面的全尸也算是晋王府对得起你了。”
梅儿被几个婆子推搡着往正殿而去。
到了栖霞殿门口,婆子说明来意,通传侍女进去回禀。
梅儿被按着跪在殿门口。秋风很大,冷飕飕的夹杂着寒气,吹在梅儿被打得红肿不堪的脸上,刀割般的痛楚。
“王爷万安!”
萧晋朗步而来,众人齐齐跪下问安。
萧晋看到苏婉的贴身侍婢画扇,开口问道“刚才殿里的人跟本王回说王妃头风犯了,现下可好些了?”
画扇连忙回道“王妃午膳后便头痛不已,吃了一副药,到了晚上也不见好转,奴才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斗胆去禀王爷。”
“嗯。”萧晋抬腿刚要往殿内走,留意到众婆子押着个人跪在外面,天黑也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模模糊糊看身量是个女子。
萧晋停住步子问道“她们这是做什么?”
“她们有事找王妃回禀。”画扇如实回道。
萧晋面色不悦,问道“王妃身体有恙,你们有何事急着回禀?”
胡嬷嬷哪里知道今日王妃生病的事,刚才听画扇这么一说才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心中大为后悔。她一向善于审时度势才能坐上内宅管事的位置,今个真是被这大胆丫头给气糊涂了才这样莽撞。
见萧晋问起,为了掩饰自己,胡嬷嬷慌着上前添油加醋的回道“禀王爷,刚才府中有个姬妾想要卷款私逃。”
“嗯?”萧晋一顿。
胡嬷嬷与旁边的一个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上前回道“是啊,这丫头趁机偷了侧妃的珠宝正要逃出府去,被我抓了个人赃俱获,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来回禀王妃。”
反正她逃跑是是事实,多往她身上泼些脏水,这样也多少能消解些萧晋对她们此刻贸然打扰王妃的怒气。
萧晋平生最瞧不起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淡淡的回道“这事不必回王妃了,按照规矩办吧。”
“是!”婆子们脆生生领命道。
梅儿浑浑噩噩中听到萧晋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委屈,怨恨,不甘,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萧——晋——”
她凄历喊道!
萧晋一愣!
这世上敢直呼她名字的人只有她。
那个五年前死在他怀中的女人。
萧晋回过身,两三步跨到梅儿跟前,猛然抬起她的脸。
那是一张娇媚的小脸儿,细嫩的皮肤上还印着可怖的手印子,肿得老高。
萧晋细看了一会才认出来,“是你?”
梅儿眼前一黑,栽倒在萧晋怀中。
“快宣太医!”萧晋三两下除去梅儿身上的绳索,抱着她慌忙进了殿内。
又是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迷迷糊糊中,梅儿恍惚又回到了在宫中伴读,与萧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
当年,同龄的苏眉与苏婉有幸入得上书房伴读。
当然,能入得上书房,苏婉凭借的是日日苦读积累出来的学识。而苏眉虽生得机灵,却是个厌学捣蛋的主儿,靠的是她当年做宰相的老爹。
上书房学业重,规矩又严,进去的第二天捣蛋的苏眉便被太傅用戒尺打了手心。
苏眉站在树下大哭,“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莫哭!”一个俊俏的男孩站到她跟前,手里摊出两块酥糖。
苏眉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剥开糖纸,将糖塞进她嘴里。
丝丝的甜味唇齿间弥漫,她抹了一把泪,咧着嘴冲着他傻傻一笑。
“你若在这里读书,每日都有糖吃。”他哄着她道。
太阳的光芒透过大树的缝隙射在他的俊面上,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暖。
“好的,那我不回家了。”她居然就这样答应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