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套着的人愣了。
敢情她在报地下法场打灭所有灯火的仇啊。
飞耳紫睛鼠在扑向阿执的刹那间,叫突然闯入的人给拦住,兜转着扔到一边,四只爪子刚刚站稳,清醒了脑子——
啊,美好的鲜血味道,真是忍耐不住。
阿执还在一心一意“狠揍”麻袋里套着的人,前有绷紧了全身的紧张,后有报仇的畅快,她不由又哭又笑,敷上双眼的血迹很快给泪水冲淡。
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双目无法聚焦也看不清情况,所以更是紧抓着那人不放。飞耳紫晶鼠趁着两人内讧,即刻就冲了过来,亮出尖利的爪子,要把两人一并给撕碎。
“吱——”
糟糕。
阿执的心一沉。
光顾着冲他报仇了。
“放手!”
阿执连忙松开麻袋口,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气从麻袋里释放出来,耳边数声呼啸,那人必定在与飞耳过招了。她睁着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看,处于对他的担心和关心,忍不住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紧接着被什么狠打一下。
“啊……痛……”她捂着通红的手指,挺委屈的。
那人对飞耳下手狠,对添乱的她下手也不轻。
“给你把指头咬掉。”
好吧。一句话让阿执只能认栽,她连忙撤得远一些,不敢轻易搅入其中,万一真的给飞耳或者面具首领给误伤到,流血更多,吸引来的妖兽也就更多。
原本,面具首领制服飞耳也就是几招之间的事,但如今背后躲藏着阿执,的确拖了不少后腿——倒不是她故意找麻烦,飞耳也算聪明,看出来带一个拖油瓶很碍事,且那姑娘的眼睛真是极大的劣势,当然瞅准了空屡屡试图越过面具人,直袭阿执。与飞耳一对一,银面具首领不在话下,但就凭他现在的身体,还要保护一个人,时不时会分心,对付体型巨大的凶猛飞耳,稍有吃力。
看不见战况的阿执只能竖起耳朵通过声音进行分辨,有好一阵子没听见面具首领说什么话。难道这飞耳如此难以制服,就连银月缶首领的伸手,都不能拿下?
念头一出,她有些慌张。常年谨慎生活在地下洞中,飞耳天生就有着看穿黑暗的视力和极其敏锐的嗅觉,是不是银面具人占下风了?
派不上用场的阿执心里十分焦急,干脆蹲下来摸索哪里有墙壁,沿着墙根应当能找到灯笼照明。
如果亮起灯来,妖兽惧怕灯火,应当会试图逃逸,那面具首领就有机会了。
“闪开。”面具人很不客气地把她推到一边。
对飞耳久战不下,面具首领也有些憋闷。这个除妖场下的,本来好心救人,却遭到一通乱打,还给麻袋一套,差点儿转晕;如今她好不容易乖了片刻,又开始试图蠕动到道路中间,不知道随时可能被飞耳咬死么?碍事。
“你在哪儿?飞耳呢?”
“我的灯笼呢?我的灯笼在哪儿?”
阿执自知拖人后腿,不敢再动。周围全是黑洞洞的虚空,除了打斗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她紧紧贴着石墙同样是陷入黑暗,可这一次,她并没有十分恐慌,也没有惯性地蹲下身,蜷成一圈儿,保住脑袋埋到双腿里。难道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不会轻易离她而去么。
银面具人挡开飞耳,瞟了眼身后的阿执,确认她什么都看不清,抬手撤走袖子里的假肢,以真实的五指握朱笔,果然更加顺手。飞耳立刻嗅到对手的气息发声了凛冽的变化,“吱吱”叫着,伸出利爪扑将过来。没有了过长的假肢减缓速度,面具人出手,以朱笔末端点中飞耳的脑门,这力道十分集中,因此相当大,“扑通”一声过后,周围平静了。
“怎么样了?”阿执听不见声音,面露焦急,两只手扒住了墙壁,后背紧紧贴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左看右看,却看不清楚战局,“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受伤?飞耳呢?”
黑影悄然逼近。
两根手指从袖中伸出。
脑门爆栗来袭,她看不到,也就不知道要躲开。
这姑娘其实挺烦的。
他这样想着,不知为何,手指触碰到她之前,还是放弃了趁机狠弹她脑门的念头。
摇着头,他看她睁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还是不欺负双目不能视物的人了吧。不然,这女人又要满城大叫,说银月缶的坏话。
阿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连躲开都不会吗?”那个气流受阻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朱笔迅速收好,假肢重新装上。
街巷中没有亮灯。
月亮从云层中窜出,银色面具反着光,周围的一片黑暗淡却下去,尽管线虽然并不明亮,但阿执能够看清楚些了。这可毕竟是无边黑暗和混沌中,唯一一点亮光,是她唯一能够握在手里的安慰,是唯一叫她能够镇定下来、不再害怕的。
凡是能在黑暗中给她点儿光明的,她都如同溺水之人般紧紧抓住救命绳索,不肯放手。
夜空之中,逐渐残缺的月相近似击打和歌的缶。
阿执心脏扑通扑通,快要撑破胸膛跳出来。
心跳怎么会这么快呢。
应该是后怕刚才一场惊险的鏖战吧。
那又为什么,看到面具上的银色淡淡光芒,她胸膛里的这种跳动,是难以名述的揪痛,竟然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这,应该陷入黑暗或被飞耳紫晶鼠施以生命威胁而吓到心慌吧?
她这样想,却越想越迷惑。
打灭地下法场的灯火,故意陷她于黑暗、借机施以惩罚,他不仅小肚鸡肠,还心狠手辣。可,不管是对张守信,还是豪彘或者飞耳,他三番五次救她性命,愿意帮她。
衣襟里还藏着悔婚书。
阿执浑身一抖。
这道自诩夜间唯一的光亮啊,你还做了什么呢?你毁了别人的婚,让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可怜的女子。
银月缶的首领,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执脑海中千头万绪搅成乱麻一起涌上,银月缶首领大人当然也察觉到了些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