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还没回神,夏钰诚就已经上前,薅住傅谨阳的衣领把小屁孩拎开。
傅谨阳哭得泪眼朦胧,骤然被拎开,愣了愣,下意识仰头朝他看去,接着哭得更大声了,呜哇哇朝林空鹿控诉“你是不是真不想要我了?我哥不在,你就要跟别人跑了……”
傅谨阳只是学那几个小孩的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钰诚立刻皱眉。
林空鹿额头青筋直跳,没好气道“是呢,像你这样脏兮兮的小孩,我肯定不要。”
拜托,他只是哥夫,又不是妈。
不过见小屁孩一副伤心傻了的模样,他又清清喉咙,打一棒再给颗甜枣哄道“不过你要是现在就去把自己洗干净,我说不定还要。”
小屁孩一听,立刻挣扎着要去洗澡。
林空鹿飞快看夏钰诚一眼,视线没敢多停留,语气尽量正常地说“夏……司机,麻烦你先带他去洗洗。”
夏钰诚深深看他一眼,余光瞥见管家赵伯正从不远处赶来,不由松开傅谨阳的衣领。
傅谨阳立刻像被松开缰绳的小马驹,飞快跑向赵伯,嘴里嚷嚷着“赵爷爷,我要洗澡。”
嚷完他一愣,又憋红脸,回头朝林空鹿道“我、我只是自己想洗澡,跟你才没关系。”
林空鹿微笑“是是,你最爱干净。”
傅谨阳脸更红了,小眼神乱飘,半晌后哼一声,十分傲娇地牵着赵伯的手走了。
林空鹿呵,小屁孩。
但小屁孩和管家一起离开,夏钰诚就留下了,在场还有保镖,和几个吓得跟鹌鹑似的熊孩子。
夏钰诚眸色漆黑,在林空鹿移回视线时,忽然上前一步,声音低哑又平静“夫人,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他想,刚才小鹿下意识向他求助,或许……
林空鹿却心头一跳,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打断“有事等会儿再说,我先去换件衣服,你们看着这几个孩子,等警察和他们的家长来了,让赵伯过来处理。”
说完他都没敢看夏钰诚的脸色,转身就匆匆离开。
夏钰诚沉了沉眸,平静的眼底暗藏波涛,不久前才升起的一丝希望似乎又破灭了。
林空鹿洗完澡后再下楼,几个熊孩子打架的事刚被处理好。
据管家汇报,熊家长们到得比警察早,一来就叫叫嚷嚷说几个大人欺负他们家孩子,要拉着孩子去验伤。
有保镖拦着,他们自然没走成,等警察来后,几个大人叫嚷得更厉害,说什么“都是亲戚,居然还报警”“小孩之间玩闹,当不得真”等等。
气得刚洗干净的傅谨阳跟小炮仗似的冲出去,朝他们喊“才不是玩,是他们先骂我哥是短命的,我是拖油瓶,我嫂子是恶毒男,还推我……”
几位家长一阵尴尬,但仍厚着脸皮道“瞎说,你泓锡哥哥可不会说这种话。”
“对对,肯定是你人小听错了。”
“算了算了,小孩子打架,我们也不计较了……”
这可把傅谨阳气得不轻,但就像那几个熊家长说的,小孩子打架而已,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解。
甚至有人趁机说林空鹿心眼小,都是亲戚,这点事也值得报警,一个大人还跟孩子计较。
林空鹿刚好在二楼听见,还真就计较起来了,直接打电话给管家“调监控,我记得那几个小孩打架时,踩死不少花园里的花草,有好几株都是名贵花草,价值百万是不是?让他们赔。”
“另外他们不是要验伤?我看谨阳也伤得不轻,说不定被打出脑震荡了呢,这要是傻了怎么办?一起验。”
一听说还有财物损失,几位警察看向熊家长们的眼神就严肃了。
最后傅七叔匆匆赶来,了解情况后,硬摁着几个熊家长和熊孩子的头道歉,并保证会让他们赔偿后,这事才算完。
几个熊孩子都特别委屈,觉得自己只是学爸妈的话而已,为什么要道歉?然后他们就被各自的爸妈打了。
“七老爷还算明事理。”管家陈伯说到这,淡淡评价道。
但他和林空鹿其实都明白,这位傅七叔只怕是对傅家觊觎得更多,所以能忍一时之气。
想到这,陈伯便忧心忡忡,先生走得突然,夫人什么都不懂,小少爷又只是个孩子,外面还有一群豺狼虎豹,这家可怎么撑下去。
傅谨阳无忧无虑,这会儿爬到林空鹿坐着的长沙发上,挨着对方坐好,眼睛晶亮道“嫂子你真厉害,一个电话就让他们道歉了。”
林空鹿心想可不是我厉害,是你哥的钞能力让他们愿意低头。
小屁孩不懂,又挨他近些。
林空鹿有些奇怪,看他一眼,问“你不讨厌我了?”
傅谨阳有些害羞,小声道“嫂子你说得对,我听话后,我哥果然给我托梦了。”
“他昨晚跟我说,嫂子是好人,让我听你的话。”
林空鹿眉心一跳,傅谨辞昨晚回来过?而且能让傅谨阳看见?是实力又变强了,还是……
傅谨阳见他不理自己,有些失望,但想起大哥在梦里跟自己说“你嫂子喜欢乖巧听话的小孩,你听话就能讨他喜欢”后,犹豫片刻,眼一闭,心一狠,往对方怀里一拱,撒起娇来。
林空鹿顿时黑线,这小子是把他当妈了?
管家看见这一幕倒十分欣慰,但刚进客厅的夏钰诚看见,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小鹿以前跟傅谨阳的关系只能算一般,现在却……难道是对傅谨辞已经爱屋及乌到连对方的弟弟都要照顾的地步了?
而且傅谨辞一死,小鹿就和他疏远,这算什么?对方爱的始终都是傅谨辞?是不是还后悔跟他在一起,所以立刻划清界限?
难道他终究比不过一个死人?
林空鹿察觉他进来,忙拎开小屁孩,看向他问“有事吗?”
夏钰诚微垂眼眸,掩去晦色,语气平静道“先生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另外警方那边通知说可以火化了。”
有傅谨阳和管家在场,他终究没说多余的话。
但这话落下,客厅内的气氛仍为之一滞。
林空鹿神情微暗,再过两天,傅谨辞就死七天了。
头七,是回魂的日子,据说那天鬼魂的阴气会很重,回魂的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嘶,他不由绷紧皮,再次决定这几天一定得跟夏钰诚保持距离。
但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人想做就能做到的。
夏钰诚一整个白天都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到了晚上,终于不想再忍。
他避开保镖和监控,直接从二楼的窗户翻进林空鹿的卧室。
林空鹿洗完澡,刚出浴室就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帘旁,吓得忙抓紧浴袍领口,后退几步。
夏钰诚原本是想找他问清楚,但见他看见自己后竟是这般反应,神情不由难看,大步逼近。
林空鹿见他脸色不好,下意识又退几步,但夏钰诚腿长,很快就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我是什么会吃人的厉鬼吗?你这么怕我?”夏钰诚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
林空鹿“……”你不是,但我老攻是。
“你以为我会趁机对你做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见他不说话,好像还有点被自己吓住,夏钰诚又莫名烦躁。
林空鹿看着他,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草。”他忍不住骂了句脏,咬咬牙,终是狠下决心问“我问你,你这几天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是不是要跟我散?”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
他这么凶,林空鹿被吓得不敢点头。
但事情早晚要摊牌,穿着浴袍的黑发青年垂下长长的眼睫,攥住领口的手指微微泛白。
可他刚要开口说“是”,身前的高大男人却忽然用食指和中指抵住他的唇,眼睛竟有些红,咬牙道“不许说是,也不许点头。”
林空鹿愣住,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有些失神。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门外传来丝丝寒意。
不好,他老攻回来了。
林空鹿脸色微变,忙拽下夏钰诚的手,慌张道“你快躲起来,不不,卧室不行,你从哪进来的?”
夏钰诚愣住,下意识指指窗户,然后他就被拽回窗边。
林空鹿急切道“快快,你先从这里下去,不会摔着吧?”应该不会,夏司机身手很好来着。
夏钰诚此刻竟还有心情想他在关心我……
直到被推到窗外,他才终于回神,是谁来了?他为什么要躲?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躲在窗户底下,没离开。
林空鹿把他推出去,又关好窗户后,隔两秒才察觉房间内的寒意开始更明显,是傅谨辞进来了。
但他仍看不见对方,或许,这是对方故意的。
傅谨辞一来就环抱住他,凉意在他脸侧轻蹭,语调却漫不经心,听不出情绪。
“你不乖,又见他了。”
林空鹿有些头疼,也不知他看见多少,只好先假装紧张地承认“他、他忽然翻窗进来的。”
“呵。”
“叮,黑化值-10。”
很奇怪,傅谨辞的黑化值不仅没涨,反而减了。
“……我也不想的。”林空鹿又干巴巴道。
“是吗?”
“嗯嗯,我很快就让他出去了。”
“哦?”
“叮,黑化值-10。”
林空鹿“……”
“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他试探问。
“唔,好吧。”傅谨辞竟十分好说话,松开时,不怀好意地向窗户看一眼,笑容不由加深。
而窗户下,夏钰诚牙关紧咬,攀着墙的手指几乎快被磨破。
林空鹿万没想到,他刚才的话都被夏钰诚听见了,甚至傅谨辞的话,对方也听见了些。只是傅谨辞刻意模糊了声线,使夏钰诚没听出自己是谁。
夏钰诚几乎不敢相信,这会是爱人说出的话,可事实就是如此。对方不爱他了,厌烦他了,甚至宁愿再找别人,也不想搭理他。
他口中满是血味,已经将舌尖咬破,却仍压不下心中的愤懑与苦涩。
他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质问,可然后呢?他们的事被人知道,小鹿会恨他……
呵,都到了这时,他还在替对方考虑。
夏钰诚讽刺一笑。
“叮,黑化值1010。”
房间内的林空鹿“……”傅谨辞这是什么意思?失去的一定要再涨回来?
不过他很快发现情况并非这样,之后两天,傅谨辞开始经常回来,只要见他和夏钰诚保持距离,就会减一些黑化值,每次至少减10点。
而夏钰诚这几天不知为何,竟也没找他,靠着这,林空鹿成功把黑化值降到50。
另外他发现傅谨辞变强得非常快,现在他隔七八米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寒气,也不知对方这几天在干什么,想必到了头七那天,实力会更强。
今天是宾客前来吊唁的日子,林空鹿作为家属,此时牵着傅谨阳,在给宾客回礼。
他穿一身黑衣,戴着一朵小白花,面色苍白、眼睛通红,看起来弱不禁风,伤心到了极致,实则在漫不经心地想过了今晚十二点,好像就是头七。
傅谨辞生前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一天下来,林空鹿和傅谨阳都站得很累。
傅谨阳年纪小,到了晚上,林空鹿早早让管家把他抱去休息。
傅家旁支的那些人也没久留,很快,灵堂内就只剩林空鹿和几名保镖。
他偷偷打个哈欠,给傅谨辞又烧些纸钱。
天虽然黑,但四周并不阴森,反而因火光显得温暖。
林空鹿觉得傅谨辞今晚应该会去找傅七叔等人算账,大概率不会来,所以也不打算守太久。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他让保镖们先去休息,自己又烧一沓纸钱,拍拍手,也准备离开。
但他刚出灵堂没走几步,就听旁边关着灯的休息室内隐约有压低的说话声。
“夏先生,你只是外人,何必掺和进傅家……别忘了,你之前收我的钱办事,要杀……”
“收你钱的人是我老板,另外……”
是夏钰诚?
林空鹿一惊,至于另一个声音,好像是傅七叔。
“哼,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一笔钱,一百万,傅家的事,你以后不要再管。”傅七叔又开口。
“七叔真阔绰。”夏钰诚笑得玩味。
林空鹿不敢再听了,缓缓后退,又回到灵堂。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一声声,像是敲在心上。
林空鹿精神紧绷,察觉一道影子从后方慢慢笼罩自己,指尖不由微颤,迅速向火盆里又丢一沓纸钱。
火光让四周明亮了一下,身上的影子也被冲淡几分。
来人却没离开,反而上前几步,淡声问“夫人刚才去隔壁了?”
林空鹿眼睫颤了颤,低垂着头,小声说“没。”
身后人似乎笑了一声,走到他身旁,缓缓蹲下,看着他的侧脸,半晌后,认真道“你撒谎时,眼睫总是颤得很厉害。”
林空鹿干脆闭紧眼,如玉的侧脸白得近乎透明。
夏钰诚低笑,缓缓靠近他,像是要亲吻。
林空鹿却像受惊一般,忽然向旁边一躲,跌坐在地上,惊慌问“你、你干什么?”
顿了顿,见夏钰诚没有任何反应,只维持着姿势看向自己,又咬咬牙,干脆开诚布公地问“是你……杀了谨辞吗?”
夏钰诚深深注视着他,半晌后,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
“你叫他谨辞,真亲昵。”他单手撑着地面,缓缓靠近,眼眸晦暗如渊,问“你觉得呢?是我杀了他?”
林空鹿被迫后仰,胳膊支着地,努力往后挪。
“我要是杀了他,你也是帮凶,我们是一体的,你以为真能跟我划清界限?”夏钰诚盯着他漂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咔嚓——”
一道雷声伴着闪电传来,照亮两人的神情,一个惊慌害怕,一个阴郁疯狂。
好像要下雨了。
“你胡说。”林空鹿脸色惨白。
夏钰诚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靠近他,鼻尖几乎快碰到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那晚在你房间里的人是谁?”
林空鹿一僵,那晚他没离开?他听见了?听见了……
他们靠得太近,呼吸近乎交缠。
林空鹿有些难堪地别开脸,艰难道“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夏钰诚抬手轻抚的侧脸,语气近乎温柔,眼神却愈加晦暗。
“你就因为这种理由疏远我?我要是杀他,用得着等到现在?”他改为捏住林空鹿的下巴,近乎冷笑,“傅谨辞可以,那个不知名的小白脸也可以,就我不行是吧?”
林空鹿“?”什么小白脸?
但他无暇多想,连忙回神,像是终于被惹恼,忽然挥开对方的手,抿唇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那晚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是,我们散了,你离开傅家吧。”
看样子,夏钰诚确实没杀傅谨辞,那就没必要再拖泥带水下去了。尤其对方现在还有点疯,是个不稳定因素,绝不能再纠缠下去。
但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他心中并不觉得轻松。
林空鹿皱眉,下一秒,他的下巴再次被人捏住。
夏钰诚眼睛泛红,死死盯着他,咬牙一字一顿道“小鹿,这句话我不喜欢,你收回去。”
“你……”
林空鹿本想冷声说“你放开”,可对上他压抑疯狂的眼神,又怔住,片刻后艰难移开视线,低声改口“你别这样……”
灵堂正中央的黑白照片中,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清贵冷峻,俊美无俦,正微笑看着他们。
林空鹿无意间看见,神情难堪,继续道“谨辞在看着……”
夏钰诚却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竟低低笑了起来。
“那就让他看。”
说完他忽然扣住眼前漂亮青年的后脑勺,不管不顾,疯狂吻上对方的唇。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雨声淅淅沥沥。
“叮,黑化值10。”
林空鹿怔住,是傅谨辞回来了?
“叮,黑化值510……”
不,好像不是,他没察觉寒意……
窒息的吻中,他被迫仰起头,却隐约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灵魂气息。
“叮,黑化值10……”
推拒的手僵住,片刻后,改为揪住对方的头发。
夏钰诚不觉得头皮疼,反而又压下几分,撬开唇舌,不容躲避。
“唔……”
“轰隆——”
雷声又响,闪电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雨声越来越大。
吻愈发疯狂,仿佛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林空鹿终于支撑不住,向后摔去。
夏钰诚及时扣住他腰,力道重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
“黑化值10……”
熟悉的感觉更明显了。
林空鹿指尖轻颤,抓着他的头发的手愈发用力,蒙上一层水雾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终于知道那天晚上傅谨辞刚掉完黑化值,为什么忽然又涨了,因为……夏钰诚当时在窗外,是夏钰诚涨的。
不止那晚,还有之前,黑化值反复横跳的原因很可能也不是傅谨辞脑子有病,而是……夏钰诚跟傅谨辞根本就是同一个碎片。
搞错了,这几天都搞错了。
难怪总是跌了又涨,原来夏钰诚也是,敢情他努力这么多天,其实都是白用功,最后还硬生生把早就被攻略了的夏钰诚逼到黑化了?
林空鹿草草草!卧了个大草,这到底是怎么分裂的?
“叮,黑化值5,目标当前黑化值100,历史记录啊。”0687忍不住感慨。
林空鹿俏丽吗,我俏丽吗听见了吗?
这叫什么?事业爱情遭遇双重滑铁卢,车撞树上知道拐了1,黑化值飙满,认出是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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