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寝殿的金烛台上内泛着幽幽烛光,夜玄眉眼间捻着一丝愁虑,伏案提笔,写下一行行字迹端正的楷书。
“殿下都这么晚了,先歇息吧。”
蔷薇缓步走向寝殿内,手中端着盛满清水的金盆,随即置在了檀木架子上。
夜玄见状,抬手取过蔷薇手中的锦帕浸湿,往俊朗无暇的脸庞上随意拭了一把。
随即,他那细密卷翘的睫羽上沾满了水珠。肆意生长的浓眉被湿帕梳开,挺俏的鼻尖仿佛闪过一丝晶莹剔透的流光。
待夜玄拭去眠眠睡意,他这才放下锦帕,缓缓道“前朝动乱不安,灵玉被盗一事未果,你让本宫如何能安寝。”
“殿下,奴婢知道您操心国家大事,可身子是自己的”
夜玄停笔,寒着墨眸瞥了她一眼,蔷薇嘴唇不由哆嗦了两下,立即止住了嘴。
是时,她“唰”的一声双膝跪地,棱角分明的小脸蛋顿时煞白如霜,垂下了秀眸“奴婢知罪,还望殿下责罚。”
夜玄依旧书写着密函,冷冷道“退下吧。”
蔷薇重重舒了口气,连忙起身福了福,随即端起金盆便要离开。
“慢着。”夜玄拿起刻着雀纹的印章在密函上盖了盖,又道“今日怎么没见到灵鸢,她去哪了?”
蔷薇本不想主动禀报,可夜玄还是问了起来,她只好上前淡淡道“眉公府。”
“夜不归宿?”夜玄眉头微蹙,手中用仙鹤羽毛做成的毛笔,蓦然被他被折成了两半。
蔷薇心中不由一颤,低声道“需要奴婢去一趟眉公府,将灵鸢姑娘接回来吗?”
夜玄额角青筋跳了跳,沉声道“不必了,没用的就弃了吧。”
殿下总是这样果断决绝,认定的事从来不留一丝情面。置于他要如何弃了灵鸢,蔷薇也不敢多询问。
须臾,她应了一声,缓缓退了下去。
羽裳所住的偏殿与教坊司离得很近,月夕节将至,近日无论黑夜白昼,她总是会在殿中听见一些古典乐曲的奏调。
巫苏是一个极其注重礼度、信奉天地上神的国家。
于是女帝便在皇宫中内开设了一个,主祭祀天地、祖先及朝贺、宴享等大典时所用的乐舞司部——教坊司。
这都丑时一刻了,奏调声总是断断续续,羽裳听着也睡不着,便想着能不能溜出璇玑殿,去隔壁那教坊司瞧上一瞧。
于是她套上一拢衣襟银纹,袖口与裙摆皆绣着莲花的嫩绿长裙,乌发如玉梳成如意髻,配上一对流苏舞蝶步摇。
待穿戴整齐后,羽裳踏着一双如意翘头靴,猫着腰躲避开几位提着红灯笼的守夜宫人,缓步出了偏殿。
出偏殿倒是容易,可要要绕过主殿走出璇玑殿的大门,那便难了。
主殿的侍卫比偏殿多三倍,特别是夜玄那间灯火通明的寝殿外,更是站满了侍卫。
原来大晚上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羽裳蹲在一块巨大精雕细琢的花石后,目光由寝殿,转向了璇玑殿正宫门。
此时宫门外缓步走进一位,神色匆匆的红衣女子,她抬手出示了一下璇玑令牌,两旁的守门侍卫便将她放了进来。
原来这璇玑殿戒备如此森严,还得手持令牌才能进入。
羽裳为了看清红衣女子手中的令牌图样,又将头往外探了探。
“将她拿下!”远处一位着玄色宫装的侍卫厉声一吼,举起剑鞘便唤着同伴,要上前将红衣女子拦下。
羽裳被这一声吼叫吓地抖了抖肩膀,连忙将探出的头收回,神色莫名慌张了起来。
她暗自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脏,背对着花石,心想道奇怪,他们又不是来抓我的,我为何要如此紧张
红夜女子面露难色,一双美眸顾盼流转,最后定在了一处巨大精雕细琢的花石上,随即迈开美腿慌忙跑了过去。
随即一阵凉嗖嗖的风从羽裳身旁带过,一抹红色的倩影映入眼帘。
羽裳一瞬瞪大了凤眸,刚想惊叫一声,便被红衣女子圈进怀里,用手捂住了嘴唇。
红衣女子看向四处巡视的护卫,用余光瞥了一眼怀中的羽裳,不耐烦道“嘘,安静点。”
“呜,呜——”羽裳闷声呜叫了几下,随即抬起玉手反抗了一番,奈何她受伤了一只手还未痊愈,指间的微薄力量,根本无法与红衣女子抗衡。
羽裳蹙眉看向眼前如花似玉的红衣女子,当即暗自一咬牙,露出一排整洁瓷白的牙齿,随即朝红衣女子的虎口,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啊——”红衣女子虽尽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惨叫声,引来了不少侍卫。
“她在花石后面!”一侍卫惊呼。
话音刚落地,花石便被七八个侍卫包围了起来。
羽裳瑟瑟发抖地半跪在花岗石砖上,望着四周面露狠意的侍卫们,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不是她同伙,你们别抓我!”
红衣女子揉着虎口,冷冷地嗔了羽裳一眼。
一侍卫见状伸出手中的刀鞘,随即挑起羽裳清秀的下巴,仔细端详道“你长得还挺眼熟,好像是风雨楼的小倩?”
“管她是谁,只要与灵鸢有关,通通押去见殿下!”
是时,羽裳和灵鸢便被侍卫们擒住了双手,一把从地上拎起,将她们带向了寝殿。
“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啊”羽裳被两名侍卫架起胳膊,两条脚不停地在半空中打着虚晃,很是不服道。
而她身旁默默走路的灵鸢,则一脸淡然,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丝冷静的气息。
很快,她们被侍卫无情地丢在了寝殿的大理石砖上,须臾两人身后的深红色宫门便被人合了上。
“你们就不能温柔点嘛!”羽裳朝着合上的宫门大喊一声,随即缓缓站起,揉了揉细长白皙的肩膀。
灵鸢淡淡地看了一眼羽裳,默不作声地往寝殿内走去。
羽裳望着灵鸢妩媚清冷的背影,随即快步跟了上去,不解道“我说你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要殿下亲自审问?”
灵鸢没搭话,微眯起一双犹如深谭的狐媚美眸,看向了殿前那一道道华丽帘幕后的身影。
此时她的身后忽刮起了一阵寒风,吹起她身上所剩不多的单薄红衣,显得无比沧桑。
灵鸢宛如那严严冬日柔细纤长的柳树,顽强地与西北风搏斗着,最后却落了个枝枯叶凋的下场。
羽裳抱紧胳膊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身子跟在“冰山美人”身后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斜靠在太师椅上,撑着额角满脸惬意的夜玄。
灵鸢见状,规矩地跪地行了一礼。
而羽裳则抬起细长的五指,朝夜玄热情地摆了摆手,勾起粉嫩的唇角道“嗨,殿下。”
夜玄缓缓眯开了黑眸,并未让灵鸢起身,而是看向梨花般清丽的羽裳,道“你怎么来了?”
羽裳抬步上前,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道“我本想出殿观赏一番教坊司的月夕奏乐,结果就来了这”
夜玄嗓音温润道“你想去,为何不提前告知本宫?”
“我看殿下挺忙的,所以不想叨扰殿下”羽裳说完,不自然地抿了抿粉唇。
过了许久,夜玄昂首低眸,这才发现殿内还跪着一位灵鸢,冷声道“灵鸢,你可知罪?”
少倾,只见灵鸢扬眸间满眼风华,魅惑万分。她跪直了玉身道“灵鸢有罪,要杀要剐任凭殿下处置。”
话音刚落地,夜玄唇角顿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薄唇轻启,缓缓道“真要剐了,眉公会舍不得吧?”
羽裳见夜玄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浑身寒意四起,暗想道原来殿下也可以像寒冰一般冷漠。
夜玄见灵鸢不答,于是将目光看向干站在原地的羽裳,柔声道“你先下去吧,明日我派人知会一声教坊司,你想听什么曲儿,便让他们弹。”
羽裳微微点头,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灵鸢,随即拱手作揖道“谢殿下,那我告退了。”
半响,羽裳转身步步生莲般离开了寝殿。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夜玄刚才那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知殿下,究竟会如何处置那位“冰山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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