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出了奇香阁走了约摸三四里路,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百花香味还是未能散去。
惹得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对花粉过敏的路人,都不免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那就是翊王妃,你们快跟上。”此时五六个身穿粗衣麻布,长相粗鄙的乡野村夫,行迹诡异地跟在羽裳身后。
他们手中有拿麻袋的,有持刀具的,甚至还有人手中握着一壶辣椒水,看起来十分不专业。
此时一位淡绿色便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的蒙面女子,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乡野村夫后方。
她温凉的神情略显低迷,狭长的双眼中露出一丝不满。
慕小姐究竟找了一些什么人来,这些个乡野村夫也算杀手吗?一个个毛手毛脚的,若是不慎破坏了我谋划已久的大事,我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绿衣女子暗自咬紧牙关,眼看着羽裳拐进了另一个小巷口,加快了脚下行走的步伐。
从小巷口穿过至对面大街也不过几米距离,他们必须在巷子两头埋伏拦截下羽裳,悄无声息地将她绑了,才不至于惹人耳目。
昨日已经踩点了一遍埋伏路径的乡野村夫,此时一个个自信满满兵分两路,等待着羽裳自投罗网。
羽裳刚踏入巷口便看见了巷子末端有几位拿着狼牙铁棒,身膘体壮,留着胡茬的油腻男子。
她心下暗叫不妙正打算回头逃跑,就在转身之际,一位面露狠色的乡野村夫行动迅猛地,直接将手中的铁斧架在了羽裳的颈脖上。
紧接着乡野村夫顺势一拉将羽裳拉至自己身前,手中的铁斧依旧没放松过。
“呵呵,这回你前有山后有虎,想逃都难了。”躲在暗处的绿衣女子掩嘴轻笑,那一双不似清水秋瞳的眼微微上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须臾,一道浑厚的声音自羽裳身后响起,乡野村夫低声道“王妃,那些是你派来的人吧?”对面的大块头竟如此厉害,极短时间内将对面负责包抄的兄弟都解决了。
什么情况?对面那些堵路的男子和村夫不是一伙的?
羽裳紧张的汗流浃背,额头上也沁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她瞥了一眼抵在颈上那冰冷锋利的铁斧,结巴道“是,是啊,你,你当心点他们狼牙棒玩的很厉害。”
说话间,对面耍着狼牙棒的壮汉们已经来到了羽裳面前。
为首鬓角微卷的壮汉瞥了一眼羽裳身后的村夫,昂起下巴藐视道“把这个女人交出来,我们老大要亲自审问她。”
“你,你是啷个村头上的,敢跟老子抢生意!”架着铁斧的村夫虽飚出了一段带有乡音气势的话,但他的腿已经开始打起了抖,甚至比羽裳抖的还厉害。
羽裳如芒在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身后拿着铁斧的村夫一个没拿稳,自己就归西了。
“原来是群乡巴佬,老子也懒得跟你们废话,虎彪,马仔给我上!”壮汉为了显出怡红院打手的气势,说完还不忘捶了捶结实有料的胸肌。
“是,老大。”虎彪和马仔连连应声,随即便甩起了手中的狼牙棒,要与乡野村夫们交锋。
“兄弟们给我上,弄残他们!”村夫边说边扯着羽裳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便站在了一旁看戏。
乡野村夫们毕竟不是正经的打手,有几个还是街上刚卖完土豆,正准备收摊被叫来凑数的。
三位怡红院的打手受过专业的训练,没两三下便缴了乡野村夫们手中的的兵器。
随即地上很快被放倒了一片,手无寸铁的村夫开始连连哀嚎了起来。
就在三位打手洋洋得意,将胜利目光看向美如冠玉的羽裳时,一位手持辣椒水的乡野村夫悄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脚步极快地来到打手们近前,迅速对着他们的眼睛喷了几下。
“啊,我的眼睛!”打手们被辣椒水命中,纷纷捂住了眼睛。
瞬间一股灼热的刺痛感袭上眼眶,打手们眼前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方向还击。
方才还在为打手们狼狈模样憋笑的羽裳,忽然意识到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了
她一双妙目顾盼流转,乘村夫放松警惕时,忽然抬起手肘,猛地朝身后乡野村夫的腹部一捅,两手猛地推开铁斧。
挣脱了束缚后的羽裳,撒开腿拼了命地望巷子外跑去
“给我追!”乡野村夫捂着疼痛的腹部,伸出去想要抓住羽裳的手,却扯下了羽裳臂弯间的一方鸢尾披帛。
一旁冷眼旁观的绿衣女子见状急了眼,连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拦了住。“别追。”
绿衣女子紧皱着眉头,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流转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幽光。她焦急道“不追什么啊,难道放王妃回府找人调查出我们吗?”
慕诗情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温婉的角度,见绿衣女子如此心急,她故意放慢语调道“我早已安排了出城的马车,几位三品杀手此时正候在城郊等待王妃,这些个村夫只是我找来顶罪的。”
绿衣女子仍不放心,又道“你怎么确保王妃会上骄?”
“等着瞧吧。”慕诗情望着羽裳被人追赶狼狈的背影,娇俏一笑道。
羽裳跑的精疲力尽,她感觉自己把这一辈子的步都跑完了。
此时她的身后还尾随着一位腰佩匕首的村夫,那村夫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已经跑的上不接下气,甚至要通过大口呼吸来维持身体平衡。
村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迈步,忍不住小声吐槽道“王妃您可别跑了,我终于知道王爷是怎么被你追到手的。”
这哪跟哪啊,明明是皇上御赐皇婚,我才没有追那殷雲翊呢。
天阶夜色凉如水,夜禁将至,两旁高挂灯笼的店铺早已关门打烊,大街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和偶然从屋檐上跳下钻进垃圾堆翻剩菜的野猫。
羽裳唇色渐白,刚才的百米冲刺令她的脑袋到现在都犯晕。
须臾她蓦然回首,身后那位形影不离的村夫早已不见了踪影,许是回家吃饭去了。
“咕噜。”这是羽裳的肚子第三次叫了,四周是极其陌生的街道,这让从小患有夜盲症的羽裳犯了难。
“好饿啊。”语毕她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半蹲了下来,开始在脑子回忆自己的逃跑路线。
想着想着羽裳突然醒悟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跑反了方向,这里是城南!
羽裳欲哭无泪,她捏紧衣角警惕地望向四周,怎么办,怎么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是再遇见坏人该如何是好
就在羽裳愁眉苦脸时,一辆金顶蓝华纱的马车在她的面前缓缓停了下。
须臾淡蓝色车帘被人从内掀开,车内坐着一位长相平平,但眉眼间透着一丝温柔的粉衣丫鬟。
她连忙跳下车向羽裳福了福身道“王妃,允公公知晓您在府外受难特来派我接您。”
羽裳半信半疑地站起身,上前道“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粉衣丫鬟内心似是一惊,随即她淡定的扬起一抹清纯的笑容道“您贵为王妃,我就是个洗衣丫鬟,王妃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羽裳仔细看了看粉衣丫鬟身着的粉衣,总觉得有一丝不妥。
在翊王府当差的宫女有两套宫衣换洗,一套是低调雅丽的绀青色,一套则是象征温柔纯真的粉色。
上面绣的图案皆不同,绀青色是梨花,粉色是桃花,寓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希望每一个翊王府的丫鬟,未来都能寻得一个美好的归属。
可这位丫鬟虽穿着粉色桃衣,但她忽略了一点,浣衣所的香炉内常点的薰衣草香,故此在浣衣所当差的丫鬟总会沾染一些,可她身上只有丁香味。
思及此,羽裳警惕地往退后了几步“允粥既然知我受难,为何不派本王妃的贴身侍女来接,却派一个我不熟知的丫鬟?”
“王妃,这个您就要去问”粉衣丫鬟自知编不下去了,便抽出早已准备好沾上迷药的手帕,迅速捂住了羽裳的琼鼻。
羽裳一瞬间睁大了似水杏的凤眸,她蹙起细长的柳叶眉,一瞬吸入鼻腔的迷药奏效了,她粉嫩的容色渐暗,四肢开始酸软乏力。
她弯曲着细长透亮的指甲,死死抓住丫鬟那捂着自己鼻口的手,渐渐撕出了一道伤痕。
那丫鬟忍着手背的疼痛,捂着羽裳鼻口的手更加用力了。羽裳被手帕憋的涨红了脸,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
只见她缓缓闭上了清澈的妙眸,两手微垂朝一旁倒了去。粉衣丫鬟见状连忙招来车夫,合力将羽裳拖上了马车。
红乾酒楼楼顶上,一位红衣男子对月饮酒,颇有闲情逸致。他那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漾着一分薄情和三分无义。
他虽目睹了酒楼下的全过程却无动于衷,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仿佛沉浸在了美酒的世界里。
是时,红乾酒楼前停靠的马车徐徐驶过寂寥的长街,拉车的马只有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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