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林初墨放下了车帘,倒是陡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惜若。
这平阳郡主,倒是个妙人。
只是马车刚在院子里停稳,林初墨就看到了庭院中央,明目张胆站着的卫商枝。
他神色陡然一沉,不过转瞬却回过味来了,“身份暴露了?”
“应该是。”卫商枝点了点头,“他们让我去查青玉阁的私兵。”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环里出了错,但一开始没让自己去完善科举,却让他去查青玉阁的私兵,这安排有些不对劲。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身份暴露这一条,说得通。
既是已经暴露了,那再躲也没有必要。
“私兵?呵!”林初墨笑容清朗,开口时尾音上扬,语调里却满是嘲讽,“他要查,你便查给他看。”
顿了顿,他才又补了一句,虽然他依旧是笑着,可这笑容却总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兹事体大,许多事还得太子殿下拿主意。”
“属下明白。”卫商枝神色微动,一瞬犹疑之下便应了下来,只是他刚要朝外走去,却听闻林初墨又叫住了他。
“小越在府衙大牢,若是她愿意出来,你就帮她一把。”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了几分,剩下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卫商枝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若是不愿意出来,就是弃子。
既是弃子,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封琅告假三日,将一切事情都暂时推开,这三日,陪着小越把她想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遍。
三日后,也如约把她送到了京都府衙。
春闱泄题,判了三年牢狱。
小越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很配合地将一切事情都交代了,当然,她刻意隐去了青玉阁。
封琅一直送到了牢房门口,却还是有些不舍得离开。
“只用了三日,就换了我三年,想想可真是不划算呢!”小越双手隔着牢门拽了拽他的衣袖,一双湿漉漉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语气颇有几分凶狠,“这三年你不许找新的丫鬟。”
只是一双眸子里却满是欢喜。
话说是这么说,可她私心里竟觉得这笔买卖划算极了。
“你知道的,我俸禄低,请不起丫鬟。”封琅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倒是把小越逗笑了。
只是,她一笑,身上的铁链就陡然响了起来,甚至盖过了她的笑声。
小越低头看了一眼,一双眸子便陡然暗了暗,转瞬却强撑着一个笑,朝他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记得你说的,每日都要来看我。”
“好。”看着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封琅的心没来由地乱了,犹豫了一下,却到底没有抓住,“我明日给你带糖葫芦。”
“好啊,我等你!”小越双手撑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可封琅却没有想到,等明日他再来的时候,整间牢房已经空了。
他甚至连小越的尸首都没看见,只看见狱卒一遍遍用水冲洗着墙上的血书。
刺眼的红,隐隐可以看出“顾清”二字。
写了什么已不得而知。
只要涉及顾清,所有痕迹一定会被人抹的干干净净。
“小越呢?”虽明知狱卒早就将她的尸首处理掉了,可封琅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昨夜她想越狱,被当场击毙,拿去烧了,骨灰就地洒了,什么也没剩下。”狱卒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可封琅的心脏却像是被人紧攥住了一样。
他早就猜到小越和青玉阁有关系,却没想到他们下手这般狠,竟连一条生路都不愿意给她!
“小越她不会越狱。”封琅紧紧地盯着狱卒,只说了这一句,可开口时语调却极重。
狱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封琅在院子里立了一个衣冠冢,里头埋的,是一块浸透了水的凉布。
他不知道在院子里坐了多久,便像是陡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转身便进了宫……
御书房,景庭立在下方,而皇帝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案牍,突然便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
那正是小越牢房里写的那一排字——
“功高震主,冤狱枉法,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落款正是顾清。
都死了十六年了,为什么还要这般阴魂不散,扰得他不得安宁!
皇帝不禁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半晌才稳了稳心神,“都处理干净了?”
“发现的及时,已经将消息压下去了。”景庭点头应下,见皇帝摆了摆手,他便退了下去,只是神色却不自觉地凝重了几分。
近来,顾清出现的频率有些过于高了。
若是被有心人挖出来他和卿羽的关系,那到时候,卿羽又当如何自处?
回府的路上,景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直到马车骤然被人拦停。
她还敢出现?
再次见到顾曼语的时候,景庭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了佩剑,一句话也没说就朝着顾曼语的心口刺去。
招式凌厉,避无可避,顾曼语身子一矮,赤霄便陡然刺穿了她的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传来,可景庭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赤霄。
可他的下一剑,到底没有刺下去。
“我死了,姜卿羽也得给我陪葬。”顾曼语脸上的笑猛地绽开,妖冶就像是一朵剧毒的罂粟花,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景庭的眉陡然一拧。
瞧啊,这就是她拼了命爱着的男人。
只有为了姜卿羽,才肯停下来,多听她说一句话。
可她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姜卿羽?
“当朝太子妃给顾云看诊,若是皇帝知晓了此事,会作何反应?”顾曼语抬手捂着伤口,她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可开口时一双媚眼轻轻勾着,转瞬便笑得越发明媚。
“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顾云,是她亲姑姑,不是吗?”
“罪臣之女,却成了当朝太子妃,你说,若是大家知晓了此事……”
顾曼语的话到底没有说下去,因为景庭已经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底杀意渐浓。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爱了,可此时看到景庭的眼神,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
自己受尽了百般屈辱,可凭什么他们两个就可以过得这么心安理得?
她不甘心!
顾曼语心里越恨,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明艳,阴毒得就像是一条正在吐信的蛇。
可她没有挣扎,就仿佛笃定了他不敢下杀手一样——
事关姜卿羽,景庭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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