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当时无意间提的一嘴,在林初墨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就传开了。
一夜之间,有关顾清的传闻便铺天盖地的传扬了开来。
从他年少成名,到后来官至太宰。
再到那莫须有的文字狱,和后来大理寺离奇的大火……
十六年前的顾清案再度被提起,传言真真假假,说一半藏一半,一时之间,各种猜测都有。
景庭用了些手段强行把舆论控制住了,可这些事情在学子中间已经传开了。
御书房,皇帝听到顾清的名字被再次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知道的人少说也有近千人,又不能全杀了。
他明显有些焦躁,背着手来回踱步,直到暗卫进来,跪在地上,他这才停下了步子,开口时却依旧眉头紧锁,“查的如何?”
“启禀皇上,京都这里的消息是封锁住了,但青玉阁仍然在各地发小册子,官府已经介入了,但仍然是防不胜防。”暗卫的脸色严峻,提到这些时,下意识的抬头瞥了眼皇帝。
果不其然,就见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青玉阁。
这些年靠着商铺偷漏税敛财,囤私兵还不够,这是真要颠覆庆国不可吗?
“青玉山庄那里如何了?”皇帝闭了闭眼,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自那之后,青峨山每日都有人洒水浇山,属下无能,实在是烧不着。”暗卫说着说着,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皇帝的脸色陡然复杂了一瞬,有些无力地跌坐在龙椅上,转瞬就摆了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
良久,他才出声,“何福宝,去把老三叫来。”
这些日子,景庭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睡下,何福宝却又过来了,姜卿羽不禁有些心疼。
“宫里来人了?”景庭一向睡得浅,姜卿羽刚推门进来,便见他已经坐了起来。
眼下有几分青黑,可穿衣的动作却优雅利落。
“是。”姜卿羽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抬手替他整理着衣服,眼角瞥到那一对新换上的香枕时,不禁神色一动,“我和你一起过去。”
“好。”见她神色微凝,景庭也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补了一句,“剪秋姑姑是宫里的旧人,只和瑛华殿走得近,和皇后、秦贵妃都不曾有过往来。”
“除了你第一次去同济堂授课那天,她去了趟八珍楼之外,其余时候并无异常。”
“八珍楼?”姜卿羽眉梢微挑,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过于耳熟,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在同济堂见到林初墨的样子。
“他们家的招牌是八宝鸭,糯米丸子?”
“不错。”景庭点了点头,眼底越发多了几分赏识。
他家小狐狸果真是聪明极了,一点就透。
所以剪秋姑姑也是青玉阁的人。
青玉阁到底在他们周围布了多少眼线?
光是想想,姜卿羽就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皇帝一直坐在龙椅上,都不曾变换过姿势,直到景庭进来,他才抬了抬头。
“老三来了,坐吧。”他动了动眼皮,看了眼边上的位子,见景庭落座,才开口问了下去,“和青玉阁有关的商铺,整顿的如何了?”
要一步步削弱青玉阁,首先便是要切断他们的财路。
“日前都已清查,该封的都封了,能整改的责令将税补齐。”景庭说到这里,眸色陡然一深,“只是这些年经营下来,青玉阁怕是能养得起十万精兵。”
“十万精兵?”皇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定北也不过十万人!
若是关键时刻,这十万人足够起兵造反了!
皇帝神色微顿,可下一秒却径直转移了话题,“卫商枝如何?”
“颇有才干,家世清白,但儿臣总觉得有些异样,此人,不可用。”景庭早就派人查过卫商枝,昨日春闱一事之后,他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细查之下,就发现卫商枝擅长模仿笔迹,而许林那里反倒像是被人设了套。
两相联系,便知道卫商枝此人不简单。
“青玉阁练私兵一事,便交由他去查吧。”皇帝摩挲了一下龙椅扶手上的龙头,再抬眸时,眼底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老三啊,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不可用之人,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会用人。”
景庭神色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皇帝摆了摆手,他便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径直朝掖庭而去。
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便被玉瑾姑姑叫住了。
如今已是春日,掖庭之内仍是一片萧瑟,地上的落叶堆了几层,却没有人清扫。
“孩子,我的孩子,母妃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不怕,不怕啊……”
华嫔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长发上沾着枯叶,痴痴看着怀中布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全没了先前那小意温柔的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姜卿羽秀眉微蹙,看了眼边上的嬷嬷。
“回太子妃的话,听说华家被抄了家,华大人在牢里头自缢,她就疯了,这两日一会儿喊孩子,一会儿喊爹的,真是晦气!”
嬷嬷脸上满是嫌弃,说着还毫不客气地拿扫把直往她身上怼,“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省得冲撞了贵人!”
可华嫔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依旧坐在原地,任由那扫把一下下落到自己身上,也不躲不避。
不过,她抓着布包的手指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疯了?”姜卿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倒是眉梢微挑,“华嫔娘娘,装疯卖傻好玩吗?”
她不过浅浅淡淡地看着她,可那一双眼却像是看透了一切一样,直直的望进了她的眼底。
华嫔的瞳孔不由得骤然一缩,可不过转瞬,她的眼神便恢复了方才的空洞。
姜卿羽侧眸冷笑,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华嫔却显得有些慌乱,半是紧张,半是厌恶,猛地朝前一扑,又想推她,“贱人!你休想动我的孩子!”
可这一回,却被姜卿羽轻易避开。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好用了。”她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华嫔,举手投足间矜贵无双,可声线里却分明染上了几分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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