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才是日初升起，关口的隆隆做响声却已经传的老远。
城头上的众人能够感觉到城墙的震动，但是到了远一些的地方，除了轻微的震颤和那片变换了颜色的天空之外并无什么感觉。
可就是如此就足够了，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莫说是平民百姓就是在正房里睡的老爷们都披着衣衫带着一身的露水寻了自觉最高处眺望了起来
“打起来了”
说话的时候，人们脸色都是苍白的，嘴唇都是抖的，但是这些却挡不住他们眼中那期冀的光
他们之所以还在这里，除却是因为持有江陵地区路引的人员会受到限制，更多的还是不想离开这块地方
现在，护卫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已经起了烽火，但是他们除了看着却再无别的更好办法
“方才可是地动了？”
街道上，有人犹不自信的问道。
“像又不像”
一个正在街上卖早点的汉子搭话道
“我时才感到晃动时，抬头就瞧见关口浓烟熊熊，所谓烽火狼烟不过如此”
与他搭话那人这会子已经在他的摊子上坐下来了，闻言笑了笑
“你倒懂得这些词汇，不过若是关将军真的有本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那我们就没事儿”
那摊主忙不迭去煮了馄饨，闻言笑了笑，眉眼舒展，却无忧色
“我觉得咱们会没事儿的，西梁不过粗鲁蛮夷，关小将军虽然年轻了些，可我却不相信他会输，关家军的大旗可是在这片天空飘摇了几十年了”
这句话说的听见的人们心里都熨帖的很
“嘿说的就是总不过是一身皮肉，咱们江陵汉子还怕这群蛮夷不成？”
慕兮玉和关亥北并不知道这群人的想法，此时的战场上褪去了烟尘就是一片狼藉。
摩多将军自地上爬起来，眼中是茫然的，表情是懵的，可回头看满地的和着泥的鲜红还有有碎尸，心里除了畏惧还要压抑不住的杀意。
“关家小儿我要杀了你”
与他一般的人不少，西梁人吃生肉的事儿是自小就做的，比起这战场上的狼藉，更让他们畏惧的是那哄隆作响的东西
王帐被掀开，里面跑出来几个神色不好的人
“摩多不要鲁莽”
戴着尊贵配饰的王子大声嘶吼着，可此时的摩多哪里还听的进去那些。
而王子仰头望着那城楼上飘来的一大群的奇怪东西，想起的却是昨晚上燥乱的大营
“鸣金收兵”
他眼神一厉，犹带不敢置信，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上次的八千将士一个没回去了，有这么个东西，怕是想回都难
三万大军除了那些被炸的和被摩多将军激起了血性的，都狼狈的逃走了，奔跑的马儿不时甩着马头嘶叫着，端的是凄惨
慕兮玉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道红绸甩了甩，热气球徐徐上升朝西而去
有将士见那热气球大喇喇的飞着，完全没有绳子束缚，就连底下嗷嗷直叫的西梁兵都顾不上了，喊道
“这没绳子待会儿怎么回来啊”
慕兮玉笑了笑，颇有自分自傲在里面
“无妨，他们自会用最合适的风向回转”
摩多红着眼，却是连自己是骑兵都忘了，只机械的带着人迈着步子嘶吼着
关亥北瞧着那热气球晃了下神，但对于慕兮玉的安排他已经习惯性的认同
只是不等他回神就感觉有一道疾风，他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就有一根箭矢擦着他的脸钉到了后面的城墙上，力道之大完全没过了箭头，并且还在摇摇晃晃
莫说是关亥北寒了脸，就说是慕兮玉胸膛都忍不住起伏了一瞬
银哨再响，仿佛有着某种韵律，飘散开的热气球有的加速往前有的朝着奔跑中的摩多等人投下了竹筒
饶是他们再如何躲避，也都避不过，不过哄隆几响，莫说是人瞧不见了，就连城墙都跟着颤了颤
慕兮玉袖口里的手攥的死紧，但却强迫自己将眼睛瞪的大大的
在战火纷飞中，在将士们的呼喊声，敌人的哀嚎声中，这场被朝中人都不看好的战争结束在烽烟里
慕兮玉走下城楼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到此刻，哪怕西梁军逃的逃，杀的杀，心头最先升起的却不是开心，而是恶心
学子们的脸色不大好，晃晃悠悠飞回来的了热气球也同样是，将士们都十分体恤，欢呼着去迎接他们或是簇拥他们
慕兮玉则被关亥北虚虚的扶住了
“我已经叫人煮了薄荷水，你喝了应该会好一些。”
慕兮玉有心道谢，可面庞抽动了几下，挤出来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关亥北心莫名的抽了一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待我如此，又怎会在乎这一个谢字，西梁虽败，却未尽，恐生变故，我得看着。”
慕兮玉几乎将自己的唇瓣啃咬出血，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晓，有事儿招呼，我等绝不会就这么萎靡下去。”
这要强的样子看的关亥北不禁失笑，但对上慕兮玉那双认真的眼，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
六个字叫慕兮玉长舒了一口气，却也彻底软了身子，懒懒的靠在城墙上望了望城内空荡荡的大营，突的吃吃笑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可看着那等炼狱场景却还是怕的。”
苑天洋带着一身的血气才上城楼，就听见这么一句，七尺高的汉子眼珠子一红，吐出的话音都是颤的
“是舅舅无能”
慕兮玉强自站起了身，搭上了苑天洋颤巍巍伸出的手
“不舅舅是英雄，心怀百姓的英雄英雄值得敬仰敬佩，往后，这话不许再说了”
慕兮玉的语调慢吞吞的，但却格外的坚定
“我来此，比不得舅舅，但也想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我们的将士都是好男儿，将军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我们彼此并肩，我不想舍弃任何一个，舅舅，外公外婆还有母亲可是还在等您回家呢”
苑天洋到此时，眼底的泪终是没有留住，滚落了下来
“好舅舅不会叫你失望的”
关亥北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微闪动，隐隐有羡慕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