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宫中还健在的妃嫔们,细细算来,除了惠妃、荣妃、明懿贵妃、恭妃哦,最多再算上个德嫔,再没有比我的资历更老的,可是我一日日地盼着、等着,十几年呐,便一直在这贵人的位份上等了十几年,宫女出身的乌雅氏成了德嫔、辛者库出身的卫氏成了良嫔,御前的宫女夏氏也追封了英嫔,便是一个汉人出身的王氏也与我平起平坐。”顺贵人言语之中带了幽怨与愤愤不平,“家世不如我的、进宫比我晚的、甚至没有子嗣的,一个个地都封了嫔、甚至封了妃,万岁爷,您可还记得,我也是正儿八经的满军旗格格选秀进宫,家中阿玛也是官至四品的呀!缘何便比不得德嫔、良嫔、灵嫔了?”
康熙沉声道,“即便朕没有升了你的位份,那也是朕的事情,你怎能迁怒旁人?更不该因此便心生怨怼,对着一直对你照顾有加的主位敏嫔动手!”
顺贵人凄然一笑,“万岁爷,您以为我想吗?敏嫔是个好人、好主位,我若说,其实对敏嫔出手并非我的本意,您可相信?”
康熙眉宇紧锁。
若幽淡淡道,“本宫相信你。”
顺贵人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若幽一眼,“皇贵妃竟然愿意相信我?”
“依你之前所言,若是本宫所料不错,你应当是想要对付德嫔、灵嫔亦或是良嫔其中的一人吧?”若幽带了几分肯定。
顺贵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苦笑,“只能说是天意弄人罢了。皇贵妃心细如发,我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是不曾想,这么快,皇贵妃便猜到了是我。”
若幽叹气,“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了。”
顺贵人闭了闭眼,“我本也求得不多,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一些,说出去,能够挺得直腰杆子。”
“如今出嫁的几位公主之中,除了纯熹之外,所有后妃所出的公主都是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出嫁的,嫁妆上,朕也一视同仁,并未区别对待,恪宪自也是一样,不论如何,总也还是朕的女儿,朕自也是希望她好的。”康熙语气沉沉。
“一视同仁,是呀,都是和硕公主,可是妃位娘娘所出的和硕公主与贵人所出的和硕公主能一样吗?”顺贵人轻笑,“就如同,万岁爷为何要抬举了良嫔,还不是不想让八阿哥太过难堪?阿哥如此,公主自也是如此呀!哪怕如良嫔一般是个虚位也好啊!”
“为了恪宪,你也算是豁出去了。”若幽长叹一声,“可惜,你选错了路,你若是求到万岁爷跟前,万岁爷未必不会应了你。”
康熙沉默不语,也算是默认了若幽之言。
“事已至此,我已无话可说。”顺贵人看着康熙,“万岁爷想如何处置嫔妾,嫔妾绝无怨言,只是嫔妾如今只求万岁爷莫要牵连降罪于恪宪,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人皆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反过来,可恨之人又如何没有可怜之处呢?
若幽不禁心下叹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顺贵人也算是为了恪宪公主操碎了心。
良久的静默过后,康熙起身,“顺贵人刘佳氏,为主位敏嫔试药暴毙而亡!”
顺贵人松了一口,跪坐在了地上,没有牵连到了她的恪宪便好,“嫔妾谢主隆恩!”
康熙缓步自顺贵人身边向外边儿走去。
若幽自也是夫唱妇随,不过却是在路过顺贵人之时,轻声问道,“布妃之死只怕也同你脱不了干系吧。”
顺贵人双眸一凝,继而笑着道,“皇贵妃真真儿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份洞察之力,嫔妾拜服。不过,嫔妾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不想要布嫔好过的人,可不止嫔妾一个呢。”
“曹佳氏的事儿,你也掺乎了一脚吧。”若幽笃定。
“不错。”顺贵人粲然一笑,“不过,其余的,便真的不干嫔妾的事儿了。到了现在这一步,嫔妾也没什么好隐瞒得了。”
若幽微微颔首,“这一次,你太心急了,若非如此,只怕你也不会漏了怯。”
顺贵人垂首不语,也算是认同了若幽的观点。
在若幽错身而过之时,顺贵人低声道,“皇贵妃娘娘,小心瑾嫔。”
若幽迈出的步子,略略一顿,继续如常向前走去,伴随着淡淡地兰花清香隐约飘来,“多谢。”
顺贵人看着慢慢远去的身影,微微勾了唇,仰了头,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我的恪宪,我的女儿,对不起,往后的路,额娘不能再陪着你了
康熙见若幽出来,握住了若幽的手,“怎的如此久?”
若幽淡淡一笑,“与顺贵人闲说了几句,解了这么多年心头的疑惑。”
康熙拉着若幽的手一边迈步向着长春宫往外行去,一边挑眉道,“哦?”
“当年布妃走的突然,臣妾心下生疑,只是到底臣妾当时并不在宫中,故而即便是后来回宫查探了许久,也未曾得出个结论。”握着康熙的手,若幽慢慢跨过门槛。
康熙扶住若幽,“也是她做的?”
若幽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她应当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罢了。”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康熙沉默了许久,“朕依稀记得,早年的顺贵人极是温婉娴静,如今却是变成了这样子。”
若幽慨然一叹,“为母则强,顺贵人也不过是一心为了恪宪公主罢了。”
到了永寿宫的门前,康熙停住了步子,侧过身,放开了这一路上一直握着的葇荑,改为扶住若幽的双肩。
梁九功见状便知晓康熙这是有话要和皇贵妃娘娘说,便赶忙带着人退的远远儿的。
康熙慢慢低了头,深深看向若幽,“幽儿可会为了孩子,用了手段去不顾一切地算计?”
若幽轻笑摇头,“顺贵人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不高,想要谋个位份,以此也好为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前程,说出去了让自己的女儿面上有光、多几分屏障和依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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