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谭这一路走得灰头土脸,十分懊悔没有在市里就提前定好车辆,看宋清河这个时候还能有这么好的心态,他不由得伸了大拇指过去,由衷地赞誉他。
曦文体内的药效即将消失,精神也好了许多,能自顾自地连续走半个小时,丝毫不觉得劳累。
途中休息,两块平板石中间架起简单的烧水容器,干粮是现成的,杯杯罐罐的东西摆了一圈,都是临走时老板娘相赠,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等着水烧开,背后是一片稀薄的水域。
这个水域里的水量极浅,但空气中的湿度非常充足,坐了片刻,便感觉呼吸道一路畅通无阻,十分畅快。
这个时候,曦文侧着身子拾起什么东西,嘴里发出“咦”的一声。
宋清河只道她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立马探了脑袋过去查看,好奇心十足。
不料,曦文手里捏着的竟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
宋清河蓦地想起之前由于藏匿在地下室里的月光石吸引了邪物,导致张平君重伤的事,冲曦文大声提醒道
“快放下!当心它有毒性!”
于斯潭近期在研究所频繁出入,跟安幼楠接触较多,也见惯了许多稀奇的标本,此时他对这个不明生物倒是见怪不怪。
“清河,你放轻松点儿,这是水边,而且月光石也不在这儿,曦文想玩,就让她玩吧……”
话音刚落,于斯潭察觉到曦文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看起来,她不只是想“玩”那么简单。
于斯潭轻声呼叫宋清河,下巴往曦文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宋清河算算时间,药效确实已经过了。可这只不明生物,难道也能刺激到曦文体内的标本?
宋清河不由得仔细观察那个生物,只见它头部前段长着一对儿巨大的牙齿,背上足足有四扇翅膀,这翅膀在开合之间,宋清河用肉眼大致估计,最大的翅展应该可以达到二十多厘米。
虽然不知道这生物的习性如何,单从外表来看,着实是长相凶猛,面目丑陋,而且还挺趋光,它此时被曦文捏在手指间,却不停扑棱着翅膀想往火堆儿里靠近,毫不畏惧火上吱吱乱叫的开水壶。
曦文眼睛一眯,望着这生物头顶上的一对儿牙齿,对宋清河跟于斯潭道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人同时摇摇头。
“巨齿蛉。它从幼虫开始就生活在水里,特别喜欢水,也特别喜欢火。”
曦文说到这儿,眼睛瞟了下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堆,神色愈发怪异,但声音依旧平静如故。
“这种东西啊,很多年都难得一见,今天却让我们见着了。你们说,是它有幸找到了我呢?还是我有幸遇到了它?”
曦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拨弄着那只巨齿蛉的两只后翅,手指反复在它巨大的牙齿间来回挑衅。
宋清河跟于斯潭看着这场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只默默地往彼此坐的位置更靠近了些,互相打气。
突然间,曦文手一扬,那只巨齿蛉硕大的脑袋一下子被扯开,头和脑袋之间淌着的绿色组织液和扯丝儿的筋骨瞬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画面十分骇人。
宋清河以前在外科和急诊帮过忙,见惯了类似的画面,但仍然被曦文这扯起、扯起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捂住眼睛紧急避开。
于斯潭心理承受不住,不由得惊叫出声。
曦文见二人这样,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微微一笑,将手里剩余的巨齿蛉尸体残片丢进火堆儿,拿出一张纸斤擦干净手指。
那动作,仿佛是一个刚刚做完牛排大餐的厨师在做着收尾工作,十分优雅迷人。
宋清河不易察觉地叹一口气,看了眼于斯潭,两人继续搂坐在一起。
“斯潭,你说这张庆阳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曦文如今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总让我心惊胆战。”
于斯潭用脑袋瓜儿蹭了蹭宋清河的脑袋瓜儿,安慰道
“张庆阳的指令无非就是恨来恨去的,容易激惹,妹妹刚去世嘛,可以理解。你看曦文她刚刚抓的那个巨齿蛉,很多地方好几年都看不到一只呢,只有水质特别好才会有这种东西,这说明啊,咱们喝的水干净!”
于斯潭说着,伸手拎过火上早已开罢的水壶,给宋清河续上满满一杯热水。
“伙计!”
一声大喝突然从背后传来,声调非常浑厚,听起来是个彪形大汉。
宋清河跟于斯潭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上衣沾了黄泥的中年男子正往这边招手,个头起码有一米九几。
“伙计!能不能来帮个忙?”
那人见他们俩正看着自己,眼里顿时燃气了希望,也顾不得身上泥头巴脑的,只急急地跑过来,边擦汗边气喘吁吁道
“伙计们,我开的房车陷进泥沟里去了,出来旅游你们是知道的,谁晓得那些个泥沟到底是本来就有的,还是他们当地人挖的,就为讹我?我不想找那边的人帮忙,只好过来看看有没有好心人了!”
宋清河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人,看他说起话来虽然眼神一片赤诚,可脸上的表情极不老实,嘴角也略显塌陷,有欺骗的嫌疑。
他本想提醒于斯潭,他们自己也是初来乍到,对路途不熟悉,还是不管闲事的好,可于斯潭一向热心,在听这男子诉说的时候就已经频频点头应承下来。
应都应了,只好起身去看看情况。
曦文整理了下衣服,也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情况确实如这位男子所说,一辆白色的大型房车陷在泥里,任司机怎么加大油门,后面的轮子还是只在坑里打转,速度飞快,甩起来的泥巴星星点点如同暴雪,冷不防就迎面糊人一脸。
车下站着两人帮忙,车里坐着两个看起来像是在生病的老人,边上还站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看热闹,统共六个成年人,愣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一个轮子。
这要是在平时,无论讹诈与否,一般都会有提供吊车救援的地方。尤其是像房车这类体型较大的物体,不借助吊车根本无法灵活挪动。
宋清河跟于斯潭两人在那中年男子的指挥下来到后轮的位置,一众儿人齐上阵,打算再试一遍能不能推动这个轮子。
随着司机给油的声音响起,后轮仍在原地打转,可中年男子却不喊口令让众人撤下,突然“吭吭”了两声道
“嘿,那两位伙计!我这边抬的好好的,你们怎么歪了,我这脚给压里边了!”
中年男子凭空一喊出这句话,话音刚落,其余那几个人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吆喝着往宋清河跟于斯潭面前挤搡,颇有仗势之感。
于斯潭看到这情形一头雾水,此时双手还在那儿使着劲。
“什么情况?谁压着了?压哪儿了?”
等他看到对方毫无道理地一通嚷嚷,说那名中年男子被压伤了之类的话,顿时明白过来。
平时人们都说商场如战场,可他于斯潭做生意这么些年,奸诈狡猾的人见过不少,这么直剌剌无中生有的人倒是挺稀罕的。
于斯潭过去看了眼那名中年男子,语气颇玩味地笑道
“压着了是吧?刚好我会正骨,给你手诊看看!”
说着,他蹲下身一把拉过那人臭烘烘的脚掌,强忍着恶心手诊了一番,道
“骨头没事儿,也没什么积液,皮肤表面不红不痒的,这不是压的,主要是……这几天没怎么洗澡,鞋子又闷,臭的了!”
宋清河此时也已经转到中年男子身后。
他摸了摸下巴,对于斯潭示意道
“你再看看他脚上这个位置,皮肤面积有轻微的压红,色泽跟其他位置的皮肤不一样,周围还有几颗痘状透明疙瘩,目测应该是真菌感染了。”
于斯潭假装探着头仔细一看,当然什么都没有,他嘻嘻一笑,顺着宋清河的话对那中年男子道
“你这是真菌啊!没有特效药,估计得折磨个十年八年的,年年犯病,年年吃药,可惜治不好!你知道更可惜的是什么吗?我刚刚好心帮你手诊,你这真菌传染了我可怎么办?这得有个说法啊!”
于斯潭这话一出,宋清河微微一笑不再出声,静静看着那群人慌乱地把那中年男子架起来扔到房车里,随手给他套了双干净的袜子。
本想讹人,此时却被反咬一口,这群人哪里能算了?毕竟人多,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人多就是道理!
只见这些人从车里取了一些铁锹、木棍、衣架之类的工具挨个儿从车上下来,将宋清河、于斯潭两人团团围住。
宋清河伸手将于斯潭护在身后,正诧异曦文跑到哪里去了,忽见房车里一阵晃动,似是一头牦牛正在用犄角冲撞一般。
这晃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使得原本已经钻到房车内休息的中年男子不得不逃窜下来,手里还拿着治灰指甲和止痒的药膏。
“谁?是谁在推我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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