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甫一关上门,程永刚便低声沉喝道。
看着程永刚那张充满着压迫力的国字脸,杨铸却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哟呵,程副主任,这才大半年时间不见……官威见涨啊!”
由于这两年出的成绩委实亮眼,本就是部里红人的程永刚理所当然地升职了,而且是破格提拔的那种——在这种部门里,副主任这个级别的份量,可远远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
听到自己叫他“小杨”这种私人称呼,对方却用“副主任”的职级称呼自己,程永刚一口气差点没噎住。
不过听到杨铸这幅很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程永刚也清楚——这个混球有些不高兴了。
有些头大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程永刚语气放缓了一下,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焦虑:“小杨啊,不要怪我语气重,实在是……你知不知道,你在漂亮国的那一系列动作,已经惊动好几个部门了!”
嘴里报出好几个令人听了惊心肉跳的部门后,程永刚忍不住叩了叩桌子:“要不是一些领导知道我俩的交情,再加上我又主动站出来申命的话……今天坐在你面前的,就应该是某位大家长了!”
听到程永刚说的严重,杨铸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老程啊,我不就是在漂亮国那边使了点再寻常不过的商业手段么,你们至于那么紧张?”
使了点再寻常不过的商业手段?
程永刚闻言,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如果资本网密结、舆论造势来锐化阶层和职业矛盾还勉强能算是正常手段的话……你td都对期货铜、肤色问题和治安环境下手了,你管这个叫再寻常不过的商业手段!?
咬了咬牙槽,程永刚恶狠狠地看着这个混球:“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严重影响双方的关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给华夏带来严重的舆论压力?——如果漂亮国那边对我们提出抗议,那我们该怎么办,把你交出去?”
看着程永刚脸上的焦虑,杨铸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实上,我在漂亮国的大部分动作,从一开始就就没瞒着,要不然你觉得就凭铸投国贸一家公司就能搅得起漫天风雨?”
“呵呵,盗墓的都还有三两歪瓜裂枣充当帮手望望风呢,更何况眼下这事?——没有超过五十家大大小小的欧美企业和财阀在一开始就充当推手,别说走到今天这地步了,你信不信,那些小动作刚冒头,立马就会被按死!”
程永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杨铸点了点头:“没错,就跟新能源关系着能源领域漂亮国新旧两股势力的角逐一样;我目前搞出来的这些动作,本质上是快消品领域的财阀和押注在互联网行业身上的那些财阀在从华尔街某些专注于漂亮国地产的那帮子人手里抢食吃——但凡对漂亮国经济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那片试验地近百年来一直处于【经济战国】时代,这种数方势力硬碰硬角力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程永刚立马就明白为什么这个混球能够在短短几个月里就把阵仗搞那么大,却没有人把矛头直接指向他了——闹半天是有一大堆子人在给这只马前卒打掩护啊!
不过也难怪,虽然现在漂亮国混乱无比的社会治安虽然对互联网行业极为有利,但对包括传统零售业在内的各个其余行业却都有不算小的影响,然而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把房贷支出按死,把漂亮国居民更多的可支配收入“解放”出来,那么当前吃的这些小亏连屁都算不上——财阀和企业不是一回事,企业或许极为在意当下的业绩和盈利水平,但财阀却更看重于中长期的蛋糕。
见到程永刚若有所思的样子,杨铸笑了笑:“至于说会不会影响双边的关系……我觉得你过虑了!”
“要知道,在漂亮国搞那些小动作的主体,是铸投私募和共助网,这两家企业从股权架构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漂亮国企业!”
“既然从名义上来看,这是漂亮国本土企业闹出来的幺蛾子,背后又有一帮子漂亮国财阀撑腰,那么这事大概率不会上升到双边关系的层面上来——要知道,随着美联储多次降息来,制造业已经空心化的漂亮国,可是眼巴巴地盼望着咱们华夏的低价商品去平衡他们国家由于经济快速通胀给国民所带来的民生压力呢!”
程永刚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这就是你打算让共助网开拓纯电商业务,并且搞那个百亿美元补贴计划的原因?”
杨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吧,只要漂亮国民众的基本民生生活有最起码的保障,那边不管怎么闹,也不至于让事态真正变质;”
“到时候,既能让咱们华夏商品的出口额跃上一大个台阶,包括共助网在内的一众漂亮国互联网企业和相关的财阀又能吃上一大块蛋糕,漂亮国政府说不得还得感谢共助网去充当他们社会民生的定海神针——三全其美,又有什么不好?”
程永刚眼皮子跳了跳——你妹的,我就知道这些商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种当着你的面把你卖了,你还得痛哭流涕地感谢人家把你卖出个好价钱的感觉,想想就觉得恶心。
看着这货一副吃了苍蝇似的感觉,杨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计划成功的基础上——如果我失败了,那票子所谓的盟友会跑的比兔子还快不说,指不定群情激奋下,那边难说也会嚷嚷着把我交出来杀了祭天。”
“所以呢……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人家提出了抗议,我也只能愿赌服输,到时候你们看着办就成!”
看着杨铸那副淡淡的样子,程永刚心里除了不爽之外,更多的却只有憋屈。
什么叫我们看着办就成?
你这个混球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说到底,对于华夏的经济是有重大贡献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可能……
好吧,如果到时候对方态度坚决,自己这边大概率还是顶不住压力的——谁叫现在两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而底子弱的一匹的华夏已经定下了韬光养晦的基调呢?
而很显然,杨铸肯定早就知道如果他计划失败后,这边最终的态度了,因此才会这么一副淡淡的表情。
那种“心无所寄,亦无所求”的态度,仿佛一把锥子似地扎进了程永刚的心里,那种无从发泄的憋屈感恨不得当场把桌子锤碎——弱小,就是罪过啊!
瞅了瞅牙齿都快要咬碎的程永刚,杨铸哈哈一笑,反过来安慰道:“好了,老程,别想那么多了,那不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么——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计划还是比较顺利的,到时候应该不至于出现让家长们难做的情况。”
刻意撇掉杨铸话里隐隐让自己不舒服的内容,程永刚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狠狠吐出几口气后说道:“家长们有家长的难处,你理解就好——对了,我听说铸投国贸最近在非洲大量低价抛售货物,你们该不会在那边又打算整什么幺蛾子吧?”
与欧美不同,作为“某联”的票仓,华夏跟许多非洲国家不但有着较长的历史渊源,在潜龙勿用阶段,也非常重视与一些国家的关系,因此在当下这个当口,他很怕杨铸这个混球又跟年初收购斯密斯菲尔德公司那会一样,借那边的手弄些幺蛾子出来。
而且铸投国贸这段时间的动作很有些诡异,一方面通过江湖手段,在非洲一些国家的设置壁垒,对部分来自华夏的贸易单百般刁难;另一方面却在国内扮演慈面菩萨,在各地疯狂扫一些低价低质的库存尾单;转头用一个几乎不赚钱的价格,把这些尾单商品在非洲各国全部抛出。
面对着一大堆外贸企业的诉苦和抱怨,家长们虽然对铸投国贸的这种行为非常不满,但却更害怕里面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因此受人所托,程永刚干脆直接问个清楚。
杨铸耸了耸肩:“别想那么多,那就是个用于倒逼国内产业链升级的商业操作而已,事实上这个计划早在去年就已经制定好了,只不过由于非洲那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事情发生的太频繁,直到几个月前才算是勉强把部分框架搭了起来——这事真的跟漂亮国那边的事情没什么关系,你们用不着担心。”
“真的?”程永刚微微侧头看了看他,眼里写满了大大的怀疑。
作为一个在杨铸创业初期就认识他的老朋友,程永刚承认这个自始至终充满了愤青和丝意味的年轻人的确很爱国,否则不会数年如一日地充当冤大头在国内疯狂投资撒钱;
但另一方面,杨铸对待“外族”的态度却着实让他心惊——在杨铸的示意下,铸投国贸和小圈帮在海外做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些充满血腥和有悖道德的手段甚至不能显著于文字;
除此之外,这个混球在欧美地区用纵横手段搅出来的大幺蛾子不是一个两个了,他很怀疑,在这个混球眼里,任何外族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一次性道具,只要有需要,别说商业手段了,极端的大规模暴力手段他照样使得出来——那些非洲地区,在他眼里甚至连一张草纸的份量都比不上。
见到程永刚这幅模样,杨铸翻了个白眼:“我杨某人说话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说了这事跟漂亮国那边的计划无关,那就铁定没关系。”
说着,杨铸叹了口气:“我这几年,一直在力所能及地推动国内部分领域的制造业进行产业升级,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程永刚点了点头,不管是铸投商贸的2业务,还是铸投国贸的出口业务和中欧跨境电商业务,甚至大华投资介入的各个企业,对合作商家的商品质量都有严格要求,并且出台了一系列非官方的执行标准,为的就是推动制造业升级——事实上,国家很乐意见到杨铸这么做,并且给了他们许多支持,甚至许多新标准的起草工作,都会主动邀约杨铸麾下的公司参与进去。
烟瘾有些犯了的杨铸毫不客气从程永刚的桌子上摸了一根长嘴烟点燃:“但事实上,大家都知道,真的要倒逼国内的产业升级,一方面是要有足够的利润去吸引;另一方面,却是要逼得那些低品质的商品无利可图才行……对吧?”
程永刚又点了点头,事实上,铸投商贸和铸投国贸之所以凭借着区区民营企业的身份,在国内各行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跟他们合作的商家,虽然被限制的很痛苦,但都能赚到钱——不要小看这一点,21世纪初的华夏市场,其竞争烈度并不输后世多少,大部分企业连生存三年都是个巨大的挑战,更何况有滋有味地赚钱了。
但是,带着大家赚钱并且逐渐提升消费者的品质观固然极有利于国内部分产业的升级,但如果从面上来讲,如何让所有的商家意识到继续生产那些廉价而低质的商品不再具有出路,却更加具有积极意义——毕竟对比于主要市场集中在1-3线城市的铸投商贸,数百万计的小工坊所的真正目标市场却是广袤的县边市场和农村下沉市场,那里当下不是2模式所能涉及到的区域,但其连带影响却深远和广泛的多。
杨铸笑了笑:“其实除了国内的各级下沉市场和边缘市场外,海外贸易也是国内产业链升级速度缓慢的重要原因之一。”
“诸如欧美、东北亚、中东等地区,由于其经济本就发达,民众对于商品品质要求高,再加上有铸投国贸和中欧跨境电商项目的影响,出口到那边的华夏商品,这两年的品质的确有了不小的改善;”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80的国家和地区,经济毕竟没有那么发达,不少地区甚至称得上是贫困,因此出口到那边的商品,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便宜!”
“很显然,以东非和中非地区为代表的许多国家就是这一类的代表,甚至中美和东欧地区的情况也类似——不要小看这些国家,正是有了这些国家的存在,那些低质而廉价的商品才能通过对外贸易赚钱回血。”
“我们都知道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只要那些商家还能赚到钱,脑子里的懒筋就不可能被抽调,华夏制造业的全面升级就是一个任重道远到令人绝望的工程。”
“偏偏不管是铸投商贸还是铸投国贸,都只不过是一家民营企业罢了,毕竟不能代行天权,所以呢,我把心一横——干脆利用铸投国贸在海外的影响力,通过一些不怎么符合国人价值观的手段,把这些商家的后路给断掉!”
“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不怕死的商家,却绝对没有不怕亏钱的商家。”
“我之所以让铸投国贸大肆扫库存尾货,然后直接以成本价甩到那些非洲地区,说白了就是固化那些地区民众的心理价格预期——当你已经习惯一件衣服只要9块9的时候,如果某天另一个人忽然在地摊上叫卖29块9的衣服,除非对方是品牌货,又或者品质和款式的确要比你以前买的好,否则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去当那个冤大头的。”
“而很不巧,铸投国贸在国内扫尾单的时候,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的,那些以小电器和服装为主的商品,不管是价格还是品质,其实我们都做了【卡位】设计——大约是属于那种价格和品质相对过关的水平;”
“未来你想在非洲地区卖货……可以!”
“但除非你真的愿意贴钱赚吆喝,否则你再拿那些狗屁都不是的烂糟货来赚钱,却基本上是妄想了;”
“而且铸投国贸也不会吃独食,虽然这种倾销尾货的行为会持续2年左右,但只要不是我们体系内的拳头产品,其余领域的市场并不会去染指,你只要对自己的商品有信心,大可以放马过来——只不过,到时候那些地区民众对于你商品价值的评估和接受度,跟现在就不是一码事了。”
听到杨铸这么一解释,程永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治病要治根,再多的监管和文件,也比不上利益驱使来的直接,铸投国贸如果真如杨铸所说,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消灭华夏低质伪劣商品的海外市场土壤,即便中间很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那也绝对是功在当代。
一脸欣慰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带着三分痞样的年轻人,程永刚提起桌角的温水瓶,给杨铸面前的茶杯里续了一些水,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对了,我还听说铸投国贸最近跟毛熊国的一些大财团走的很近,据一些消息称,到时候会有一大笔资金经由欧洲进入到漂亮国的次级债市场和部分期货市场——诡异的是,原本已经报过库存的阿根廷那边,近期忽然抛出了一些大豆的期货大单,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杨铸表情一整,当场打断了程永刚的话:“对不起,事关商业机密,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