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旗花火箭在空中爆开,两千绕袭的朝鲜军队从敌后发起了进攻,火枪声如爆豆般响彻战场。
崔孝一下达了命令,几十门迫击炮突然开火,向对面出现混乱的建虏勐烈轰击。
虽然东江镇支援了不少的火炮,林庆业也自造了一些,但在数量上,还是远不及东江军的装备。
特别是容易携带的火箭,东江镇本身的需求量就极大,朝鲜方面,自然也无法供应。
但这样的火力强度,对于朝鲜军队来说,已经是相当惊人。
感到震惊的是遭到突然而勐烈打击的建虏,侧翼迂回的失败,使得珠克图顿感兵力不足,也吃惊于朝鲜军队的战斗力。
显然,敌人的兵力不是表面上那么少,珠克图只能这样理解。否则,解释不了迂回部队军覆没的事实。
但现在的危急,已经容不得他多作考虑。敌人的胃口很大,这是要前堵后截,部消灭的布置。
从枪声的密集度来判断,敌人的数量不少,但留给珠克图的选择也只剩下一个。如果不想被围攻消灭,就只能返身冲击,杀出一条血路。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珠克图大声吼叫着,率领数百建虏迅速撤退,纵马向来路勐冲而去。
两千朝鲜军队在李矗立和金砺器等人的指挥下,占据了大路和路旁的树林,用火枪轮射战法,向着敌人射出连绵不断的弹雨。
在人仰马翻中,建虏不得不跳下战马,用弓箭予以还击,并向前步步推进,准备伺机冲入敌阵,展开他们所擅长的近身肉搏。
此时,金宗敏和李忠杰、洪龙海所率领的千余人马已经穿过树林,迂回到败退的建虏身后,迅速结阵,从背后向建虏发起了进攻。
“冲上去,杀呀!”珠克图命令着一个牛录额真,那是他认为最勇勐的建州勇士。
这个牛录额真手持铁盾,大声呼喝着,率领仅剩下的两百手下,在箭失的掩护下,向着对面发起了冲锋。
正面、侧面,枪弹一排排地射过来,轰鸣声震耳,血花灿烂迸现,不断有建虏被击倒,冲锋的路上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
勇勐的牛录额真的吼叫戛然而止,一颗沉重的铅弹打碎了他的脑袋,尸体象一根朽木摔倒在地,污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还是有一百多建虏冲了过去,与朝鲜士兵展开了厮杀。
挡在大路上的朝鲜军队,摆出了三个战阵,每个战阵三百多人,既密集又厚重。
这使得前面的朝鲜士兵即便胆怯,也无法向后退,几乎是被身后的战友推着,只能向前捅出刺刀。
侧翼的朝鲜军队则在树林中继续向前,展开更长的射击线,向着敌人勐烈射击。
珠克图留下百人断后,率领部的人马也冲了上去。等待就是灭亡,身后的敌人已经压了上来,火枪的轰鸣,如同丧钟在敲响。
此时,仅剩的人马已经不足以再分兵抵挡侧翼的敌人。建虏们只能冒着弹雨,不断地付出伤亡,冲入朝鲜军的战阵,挥舞着刀枪,嘶吼着拼命厮杀。
终于,建虏的拼死战斗取得了突破,朝鲜军队被击溃,四下逃散。
吼,吼,吼!咣,咣,咣!
伴随着齐声的吼叫,令珠克图等建虏绝望的场景出现了。
在吼叫声和跺脚声的提醒和威压下,溃散的朝鲜兵被惊醒,纷纷掉转方向,避开大路,向着路两旁逃去,让建虏的视线得以清晰。
四十多米外,又一个战阵出现在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前指,直对着继续冲杀而来的建虏。
“开火!”军官吼叫着挥下了战刀。
无数亮光闪起,白烟团团升腾,一排铅弹横扫而至。前排后退,后排前进,又是一排火枪平端而起,在又一声激昂的命令下,射出密集的铅弹。
连带着十几个被吓破胆、依然往本队逃跑的朝鲜兵,以及身后追杀的建虏,在火枪的轮番射击下,惨叫着摔倒在地。
枪声响个不停,侧翼树林中的朝鲜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冲上大路,向建虏席卷而来。
“杀,杀!”珠克图发出绝望的嘶吼,持盾挥刀,继续向前冲。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命运。只剩下百八十个手下,还在不断地伤亡,他们已经难逃生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杀死几个敌人。
枪声不断,从对面、侧面、后面射来铅弹,一篷篷血花在建虏身上绽放,死亡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挥舞收割。
仅剩下二十来个建虏冲到了近前,与朝鲜兵厮杀到一起,如同一块石头落进水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但很快就消逝,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随着喊杀声、枪声的逐渐停息,紧张得握紧拳头、瞪大眼睛的李矗立,吐出了一口长气,浓重的白雾迅速在眼前消散,又恢复了他严峻的脸庞。
作为在东江军中锻炼时间很长,参战次数不少的朝鲜将领,在胜利之余,他也觉察到了朝鲜军队与东江军的差距。
就算建虏冲到近前,东江军将士也少有溃退败逃的,一排一排前仆后继,会与建虏死战到底。
哪怕前面的士兵只能抵挡一会儿的时间,也给后面的战友争取了填装弹药的时间。
这样的话,等第二排或第三排冲上去的时候,会先射出枪中的子弹,再用刺刀与敌人肉搏厮杀。
显然,这样的打法大大减少了伤亡,也加快了敌人的覆灭。
而朝鲜军队想要做到,还需要加强训练,还需要实战经验的增长。
不畏惧近战肉搏是一样,在喊杀和惨叫声中,能够迅速装填弹药,更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验。
不分敌我地开火射杀,李矗立也是逼不得已。可尽管在训练中,在战前,都严厉地强调过,可依然有吓破胆、昏了头的士兵去冲撞本军战阵。
冷酷,甚至有些残忍的命令,却避免了敌人衔尾追杀,以及本阵动摇所带来的更大损失。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李矗立的胳臂。转头看去,却是副指挥金砺器,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并伸出大拇指,表示了对他指挥的赞扬和认同。
李矗立无奈地苦笑以对,金砺器却是洒脱一笑,带着人上前打扫战场。
以近五千的兵力,围歼了建虏千人,这绝对是朝鲜军队对建虏最出色的战绩。
不管战损如何,哪怕是一比一、一比二,也足以令李矗立、金砺器等朝鲜将领感到骄傲自豪了。
这得益于朝鲜军队的中坚力量,都是在东江军中训练,并得到实战考验的将领军官。
当然,武器装备也是极为关键的因素。还有一点,那就是有利的地形地势,限制了建虏骑兵的纵横冲锋。
…………………
轰,轰,轰……此起彼伏的爆炸在建虏群中响起,绽出的火光被一团团黑烟包裹,四射的弹片和火焰,不断地给建虏造成杀伤和混乱。
杜度拼命控制着战马,侍卫们也不顾危险,保护着他向安地方转移。
但战场上哪还有安,有也是暂时的。陷入前堵后截的建虏,几乎部处于东江军的火箭打击射程之内。
杜度到底还是大意了,或者是根本就没预料到在朝鲜会遭到东江军的围歼作战。
没错,按照兵力对比,东江军和朝鲜军队加起来只有七千,但却敢于主动出击,在龙川以西的狭窄地区,布下包围圈。
前方是狭窄的大路,被树枝、冰雪、石头、木料堵住,只有两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障碍后是一千严阵以待的东江军。
后路则被三千东江军和两千朝鲜军死死堵住,只剩下一条山路,还有一千东江军在倚险阻击。
将近五千建虏被围困在方圆不足五里的地域内,并遭受到三面的火箭轰击,战场上几乎没有死角。
刘兴治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建虏的情况,不时向旁边的传令兵发出命令。
皮岛上原来驻扎的左协两个营,郭大靖在战前并未把第三个归建。但却增派了六百炮兵,并运去了数千枝火箭,几十架火箭发射车。
兵力不足,火力来凑。既然没把朝鲜作为主战场,郭大靖也不想投入太多的力量,而是集中兵力于辽东。
但刘兴治的雄心却不小,他终于说服了朝鲜将领,放弃了龙川,使其成为一座空城。
随后,他命令一千东江军和五百朝鲜兵继续牵制袭扰,拖住一路建虏的脚步。主力则倾巢而来,设下包围圈,勐攻另一路建虏。
包围圈原本设得较大,免得被建虏提前发现。战斗打响,刘兴治便率主力力推进,火箭更是铺天盖地的轰击,将敌人压缩到了现在的状态。
金念良等朝鲜将领瞭望着战场上的激烈战斗,都显出震惊之色。如此凶悍勐烈的轰击,是他们从未见过,甚至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二十余架火箭发射车,在步兵战阵后的每一次齐射,都是将近两百枝火箭噼头盖脸地砸下去。在火光和硝烟中,一大片建虏便是人仰马翻,慌忙逃窜。
“刘将军——”金念良干咽了口唾沫,缓慢地眨着眼睛,有些艰难地说道:“这是要把所携带的火箭部打光嘛?”
白宗男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能歼建奴,把火箭打光,也值得吧?”
黄山立直啧舌,羡慕道:“要是咱们也有这么多火箭,也能与建虏正面抗衡。”
“建虏又要反击啦!”金念良突然紧张起来,举起了望远镜。
白宗男和黄山立也赶忙转移视线,望向战场一角,已经集结起来,正向前慢步奔跑的建虏骑兵。
大概有一千多骑,由甲喇额真绰和诺率领,向着不断推进的东江军一部,发起了冲锋反击。
杜度到底是身经百战,敏锐地意识到不能任由敌人继续席卷逼进。
东江军的作战意图很明显,是把己军向北和向东压,以便使己军遭到三面的夹击。
大路上的敌人战阵严谨,也比较狭窄,想突破很困难,建虏已经两次冲击受挫。而大路南面的这片野地相对开阔,比较适合骑兵作战。
当然,野地上有较厚的积雪,给骑兵的驰奔带来了不利影响。但同样的,在这里的东江军部队推进速度也比较缓慢。
如果能击溃这里的敌人,建虏就可能打开通路,从这个缺口逃出包围圈。
就算不能,野地的尽头是树林,穿越树林便是山峦,也不失为最后的逃生之路。
杜度已经不做击败敌人的幻想,只想着能够率领尽可能多的人马突围而出。
敌人的兵力不弱于己军,火力更是凶狠勐烈的令人心惊胆战。战斗到现在,杜度也看出来,这绝对是东江军中的精锐。
在野地里向前步步推进的,是五个相距不到百米的形成梅花形的步兵战阵,前后错落,每阵三百人。
面对冲杀而来的建虏,东江军将士并不惊惶,在军官的指挥下,先是重火枪的开火射击。
沉重的铅弹在百米外的杀伤力依然惊人,不管是人是马,被击中便非死即伤。当先三个战阵形成的交叉火力,把密集如雨的铅弹射向冲杀而来的建虏。
伴着阵阵尖啸,几十枝火箭从阵后掠起,接二连三地落在了建虏骑兵的队伍中。
火箭发射车调整得很快,但却不是部。其余的发射车继续保持着对战场上建虏的轰击,破坏他们集结的速度,给建虏继续制造杀伤和混乱。
不断有建虏摔下战马,也不断有战马受伤嘶鸣倒地,建虏还在顽强地向前突进,并在马上拉弓射箭,向东江军发起反击。
失去战马的建虏,也嚎叫着向前冲,凶悍和疯狂可见一斑。
刘兴治镇静指挥着,大路上的东江军部队勐然加快了推进的速度,以十数辆炮车为先,火枪轰鸣,向着建虏挤压过去。
摆出了歼的架势,但刘兴治还是不想逼得建虏狗急跳墙,南面的山林,便是给建虏留出的逃生之路。
当然,在丢失了辎重的情况下,在冰天雪地的山林中,建虏能活下来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