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六安瓜片,志成镖局被灭门。第二批正山小种,会友镖局破产。毫无意外,第三批茶叶,河州境内的镖局都不敢接镖。这邪乎劲,连陆氏茶场的名声也或多或少遭受影响。
因此,假扮成北狄茶商萧嘉萧禹的裴元卿和崔远山,为第三批茶叶镖标价两千两白银,向天下镖局招标。
总有镖局想赚取暴利,例如兰州的广盛镖局。总有镖局想打出名堂,例如西州的昌隆镖局。总有镖局想还屁股债,例如秦州的万通镖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一个参与招标的是西州的昌隆镖局。
昌隆镖局年初成立,至今只有五人,即大掌柜、镖头、镖师、趟子手、杂役。裴元卿有意借助此次招标而招募一些江湖人士作为眼线。父亲留给他的眼线,大都老弱病残了,他不好使唤。
大掌柜戴氏颇圆滑,捎带了西州特产,献给司马嫱。
一只填漆描金勾莲蝙蝠葵花式攒盒,填满各色葡萄干,有马、日加干、珊瑚珠、赤霞珠、玫瑰香、白香蕉等等,馋得司马嫱瞪大了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直流清口水。
镖头左氏很实诚,耍了一套绵绵掌,运转舒展如绵,动作连而不断,掌法运行成环,逗得司马嫱边吧唧葡萄干边哈哈大笑。
至于镖师沈氏,江湖气息浓重,瞧着沉静内敛的性子,竟是交了一大群酒肉朋友。裴元卿认得,沈氏正是十八个新兵蛋子之一。
“第三批茶叶镖,不适合贵镖局。”裴元卿沉声道。
大掌柜戴氏笑眯眯,镖头左氏倍感失望、镖师沈氏欲言又止。
顾绍璋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方打起帘幔,虚虚地拱手作揖,眉宇间蹙起轻愁:“顾某有表兄弟朋友小卫和小霍,加入会友镖局不久,参与到第二批正山小种的走镖,之后下落不明。为此,顾某千里迢迢,从长安到河州,准备探个究竟,反而与两位萧先生不打不相识。”
“顾先生想拜托我们寻人吗?”戴氏笑道。
顾绍璋示意小厮抱来一百两白银,搁置在茶几上。
戴氏瞧见这么大笔银钱,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他笑呵呵地道是需要商量,随后召集镖头左氏、镖师沈氏、趟子手、杂役,围成圆圈,嘀嘀咕咕半晌。然后,痛痛快快地给了答复。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奖励一千两白银。”顾绍璋浅笑道。
卧槽,这小卫和小霍的人命也忒值钱吧。他老家的小寡妇,卖身葬父,只要三十两白银。思及此,戴氏笑弯了腰。
“你的眼线,本王不会录用。”裴元卿别过脸庞,恰巧咬了一颗司马嫱投喂过来的葡萄干,被顾绍璋截胡的恼意也就褪去大半。
“敬臣,你需要站在北狄立场考虑问题。”顾绍璋低声叹道。
正在煮茶的崔远山听后,嘴角勾起晦暗不明的笑意。
第二个参与招标的是秦州的万通镖局。万通镖局的创始人是单刀李,精于形意拳、八卦拳,在大魏王朝建立初期,曾经自发组织镖局弟子,对抗西戎,奋勇杀敌,获得高祖皇帝的嘉奖。可惜,现任大掌柜梁氏,想将版图扩张到西戎,几次遭到马匪劫货,光是赔偿金都搭上了全部家当,愁得白了头发。
“梁大掌柜,第三批茶叶镖的走镖规划路线,由于涉及到哥哥和嫂嫂的归家事宜,将由我们亲自拟定。嫂嫂晕船,走不得水路,大概还是要过西戎。”崔远山淡然一笑,语调清清冷冷。
梁氏现在听不得西戎二字,眼皮子立即狂跳。
“奴奴…不晕船。”司马嫱附在裴元卿耳畔,嘟起小嘴巴。
“不过,我这里有一单买卖,是来自你们大魏的清河崔氏。从北狄购进天海蟹、天海虾,全程用冰块保鲜,赶在除夕之前,到达长安东市永宁坊崔远山。”崔远山执着越州玉碗,轻抿一口热茶,姿态优雅贵气,继续道。
语罢,梁氏犹豫不决,无法立即应承下来。
这天海蟹、天海虾,出自北狄天海,个头皆比寻常见到的大上一倍,肉质鲜嫩,口感鲜甜。近些年来颇受大魏欢迎,价格小贵,那么这趟水产镖的价钱也十分可观。
梁氏大概被西戎马匪整怕了,全然失去了往日的豪气。
“梁大掌柜,北狄有句俗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您若是觉得不妥,萧某就要问一问广盛镖局。”崔远山忽而冷声道。
“不必了,梁某这就答应。”梁氏勉强笑道。
第一个参与招标的是兰州的广盛镖局。
广盛镖局在兰州,万通镖局在秦州,瞧着相隔十万八千里,却颇有恩怨。广盛镖局的左大掌柜,原本是万通镖局的镖师,在八卦拳的基础上加以修改,摇身一变左家拳,便出来单干,没过一两年就风生水起,抢了梁大掌柜不少订单,妒忌死同行。
而且,左大掌柜同梁大掌柜在呼揭马场争过大宛马,在陆氏茶场争过六安瓜片,甚至在青楼酒馆,为了一位花魁而大打出手。
崔远山故意提起广盛镖局,就是好奇两人的传闻。
可是,商场比朝堂,少了硝烟味,多了铜臭味。
“左大掌柜,听说广盛镖局今年接了百来件经过西戎的物镖,大部分比较顺利,即便损失也不严重。”裴元卿瞟了一眼已经坐不住而哈欠连连的司马嫱,语速不自觉放快。
“萧先生,人身镖也绝对安全。”左氏笑道。
他在万通镖局设有暗钉子,梁大掌柜与萧禹的交谈刚刚传到耳朵。卧槽,若不是万通镖局抱着单刀李的大名而苟延残喘,又怎么会捡到清河崔氏颇费心思地委托北狄茶商而扔出来的人情呢。
“左大掌柜竟然未卜先知。”裴元卿冷笑道,尔后扫过左氏那通身暴发户气派的打扮,忍不住地皱了眉头,继续道:“回去等消息吧,我会在广盛镖局与万通镖局之间思虑。”
第二天,司马嫱收到一对彩色梨形钻石耳坠。一只深湖蓝色,一只深粉色,绚丽多彩,价值不菲。然而,司马嫱嫌弃它们不是圆溜溜的,戴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嚷着摘下来。
“不识货的小东西。”裴元卿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