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不能用瞬移到山的尽头?”
亘古解释道:“不周山乃是盘古祖神诞生的地方,此处有神力压制,任何力量都会被大大削弱,跟在幽谷是一样的道理,更何况用双腿往上走,方显诚意。”
我小声嘟囔着:“我才不想显示什么诚意。”
他说道:“千龄,我只能将你送到山顶,之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
我忧心忡忡地询问:“师父,我去到仙界,是不是就不能经常见你了?”
“师父会偷偷来见你的。”亘古为我温柔的拂去眉眼间的白雪。
我思考着:“师父,你说那个玉帝小儿会给我安排什么职位?”
亘古听到我的话,是哭笑不得,说:“到了仙界,你得改改你的口无遮拦,玉帝小儿,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难保不会小题大做一番文章。”
“仙界的人都这么坏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
“要是师父在我身旁就好了,我就不怕有人敢欺负我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抵达山顶,山顶是一座看似无边无际的虹桥。
虹桥前站着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仙人,他朝我鞠躬行礼。
“仙子,请随我来。”
亘古轻轻摩挲我的头顶,说道:“去吧。”
我不由晃了神,因为他这个动作像极了夙沙。
祝千龄,你清醒一点,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三心二意的浪子,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我跟随仙人踏上那座虹桥,三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朝亘古挥手道别。
虹桥的尽头是南天门,几根石柱高耸入云,隐隐约约能看到刻有“南天门”红字的门匾,尽显威武霸气。
我默默不语地跟在仙人的身后,一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仙人和仙女,他们投来的目光都是大同小异的打量,附带窃窃私语,引得我浑身不自在。
七绕八拐后,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朱红色漆的门匾上刻写着“太微玉清宫”。
“玉帝在里面已等候多时。”仙子向我行礼退下。
我稍作整衣敛容,深吸一口气后从容不迫地踏进那座宫殿。
祝千龄,你一定要克制住。
大殿上的男子衣冠济楚,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端坐在高台之上,威严肃穆。
玉帝俯瞰站在大殿上纹丝不动的我,语气稍显不悦:“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我毫不畏惧地回道:“我的膝盖只跪父母亲人,不会跪旁人,玉帝也不例外。”
玉帝不见怒意,反而调侃我:“脾性倒是有几分刚烈,就是不知你这种直言不讳的性子能在仙界支撑多久。”
我低头一笑,回道:“我能在仙界撑多久,那也得看看玉帝你给我安排的什么职位,若是轻松自在,我当然是可以撑到玉帝你仙逝,若是虎口拔牙,也不妨拭目以待到底谁先走。”
玉帝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很快平息,他说:“好一个伶牙俐齿,那本座任命你为弼马温,寸步不移地守在半步多。”
我眉尾一挑,说道:“人总有三急,寸步不移怕委实有些过分了。”
玉帝回道:“放心,本座说的寸步不移是指你当值的时候,东升西落,便是你当值的时辰。”
“那我睡哪儿?”
“九天玄女会带你安顿。”玉帝的目光投向身后那张龙飞凤舞的刺绣屏风。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端庄高雅的气息。
我却偷偷捏紧了双手,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烧为灰烬。
玉帝告诉我:“从今往后你就归九天玄女管制。”
闻言,我立马拆穿这场虚情假意的册封大典:“你既然知道我体内沉睡着古上神,而我才是九天玄女转世,你何必惺惺作态拿个赝品来压制我?”
玉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谁告诉你是九天玄女转世了?”
既然捅穿了这层窗户纸,我更无所顾忌地道出真相:“我亲眼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是你亲手杀了我!”
玉帝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错了,你在三生石里所看到的不过是幻境,是有人故意扭曲事实,让你误以为本座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说谎!”我不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玉帝浅叹一声,摇头说道:“人啊,最相信的就是眼见为实,殊不知最容易被迷惑的也正是这双眼睛。”
听到他这番话,我稍微丢失了些底气,却嘴上不甘示弱,指着天女魃问责:“我当然相信我所看到的东西,她杀我姥姥,便是事实!”
玉帝接下来这句话让我瞠目结舌:“你姥姥并没有死。”
他手臂一挥,空中出现幻影,姥姥褪下衣衫褴褛,衣着光鲜亮丽地端坐在一处庭院,悠闲惬意地品茶赏花,身侧有仙女摇扇伺候。
我欣喜若狂地问道:“我姥姥在哪儿?”
玉帝娓娓道来:“你姥姥本是仙界执掌南岳衡山的紫虚元君,百年前她到人间历劫一世,偶然做了你姥姥,此番九天玄女是奉本座之命前去了结她性命,让紫虚元君位列仙班的,未曾想让你误会了她。”
我听出他话里的别有用意,他是在为九天玄女杀害我姥姥的事实开脱。
我怒目而视:“你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会信,除非我亲眼见到我姥姥。”
玉帝走到我身旁,回道:“紫虚元君回归本元后,已然忘却了人间记忆,所以你就算见到她,她也不会记起你们的陈年往事。”
我握紧拳头,反驳他的话:“我不信,我要见我姥姥。”
玉帝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不过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解决。”
我警惕地看向他。
“解除你对本座的误会。”玉帝宽大的衣袖往身后一甩,传令下去,“带孟婆神。”
随即一道白光乍现,两位天兵带着怒火冲天的孟婆神现身在大殿内。
孟婆神破口大骂:“玉帝小儿,你竟敢派两黄口小儿绑架我,就算是盘古祖神在世,也未必能这样对我!”
玉帝的目光在孟婆沧桑的脸颊上流转,感慨道:“孟婆神,本座敬你是神界老人,又深居冥谷掌管世间轮回,可本座实在想不通与你有何过节,竟让你如此憎恨本座,不惜手段来污蔑本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玉帝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你所触碰到的三生石其实是中了孟婆神的幻术,她篡改了你的前世记忆,目的就是为了借你的刀来杀本座。”
孟婆无所畏惧地朝玉帝喷去口水,咬牙切齿道:“你该死!犼上神就是被你这种卑鄙小人害成那副肉身与神形分离的模样,我只是没想到她体内竟然沉睡的是犼上神的神形!”
我原本以为孟婆会反驳玉帝的污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了她的借刀杀人,倒是让我越发怀疑这是玉帝的一场自导自演的阴谋,目的就是让我放下仇恨,去相信他。
玉帝看向我,问道:“你现在该相信本座是无辜了吧?”
我瞥了一眼被捆仙绳绑住的孟婆,反问:“你怎么能证明她是真的孟婆神?”
玉帝说:“她执掌世间亡灵的轮回转世,同样她也镇压着幽谷作恶多端的亡灵,她一旦离开幽谷,恶灵将会伺机冲破束缚,跑去人间作乱,现在想必人间已经大乱。”
随即他指尖生出一团微光,弹入我的脑门,我倏然身临其境,看见无数恶灵肆无忌惮地游荡人界,依附在凡人的体内烧杀抢掠,整个人间回荡着哭天喊地的求救声,人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画面消散,我愣在原地良久,难道她真的是孟婆?可是玉帝这番为了让我知道孟婆的构陷,甘愿让人间陷入绝境、生灵涂炭的行径,着实令人费解,
玉帝嘴角微扬,问我:“现在你还在质疑本座吗?”
我回道:“她虽然在三生石上动了手脚,可她毕竟救过我的命,你不一样,你派托塔和增长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所以我不会相信你。”
玉帝指尖拂过嘴角的长胡须,说道:“你清楚你体内沉睡的是犼,它是神仙界的叛徒,为了不让它重现于世,本座只好选择牺牲你,可本座后来又想了想,你委实是个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若是你能凌驾于犼的神力,你将不会是神仙界的敌人,只要你肯愿意为神仙界效力,本座将不限制你同紫虚元君来往。”
我听到紫虚元君时,双眼蓦然放光,好在耐住了内心的渴求,对此问题避而不答:“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玉帝回道:“孟婆神是神界的人,自然轮不到本座管束,不过本座在此之前已经请示过尊上,尊上念在孟婆神曾是他们的故人,责罚她永世不得离开奈何桥,收回她的神力,只留仙力镇守冥谷。”
孟婆惊恐不安起来,反驳他:“你胡说!尊上怎么会为了你剥夺我的神力!”
玉帝唤出一盏玉石雕刻的如意。
孟婆见到此物,瞠目结舌:“三宝玉如意,怎么可能,他竟将这等神器给了你!”
“孟婆神,得罪了。”玉帝往如意施展仙力,如意悬浮在空中,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吸食着孟婆体内的神力。
如意的光泽暗淡,孟婆痛苦地趴在地上,她原本那头乌黑的长发变成一片雪白。
她怒吼道:“昊天,你竟如此狠心!”
在她神力消散时,一团黄光涌进我的脑袋里,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在记忆碎片里看到不是玉帝将钉钉在天女魃体内的,而是镜怜!
反倒是玉帝前来保住了天女魃的最后一缕魂魄,并将她送入冥谷,临走前扒下t一根肋骨带回了仙界孕育而生,化作一颗种子投向人界。
怎么是这样?
我缓缓睁开眼,眼里难掩复杂情绪,目光落到天女魃身上,问道:“她当真是九天玄女吗?”
玉帝颔首,说道:“她当然是,而你是本座用她肋骨孕育出来的分身。”
我是怀揣着沉重心情离开的,一时间事情的真相发生翻天覆地的反转,着实使我难以接受。
我跟着天女魃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有朴素简易的瓦房,破破烂烂的门匾上雕凿着“半步多”。
天女魃神情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从今往后这里是你当值的地方,同样也是你的住所。”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玉帝答应让我去见紫虚元君,我现在就要去。”
天女魃清清嗓子,高傲地回应我:“紫虚元君现在很忙,没空搭理你,晚些时候我再派人带你过去。”
我不想与她再多浪费口舌,转身合门往庭院走去。
天女魃勃然大怒:“你竟敢将本君关在门外,你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她伸手就要推门而入时,看见遍布灰尘的门,满脸嫌弃地住了手。
刚进屋,扉乐和阿岚现身,却被厚重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阿岚边咳嗽边说道:“这玉帝老儿竟然敢压制我们,不让我们出来,快憋死我了。”
我捂住口鼻,边施法整理脏乱不堪的房间,边说道:“他临走前告诉我一句话,仙界不太待见妖界的人,让我无事不要将你们放出来,以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岚点点头,说道:“他这话说的也在理,仙界与妖界水火不容,小千,你放心,我们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会乱走动的。”
扉乐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好奇地询问:“小千,玉帝老儿给你安排的什么弼马温,是什么职位呀?”
我云淡风轻地回道:“养马的。”
扉乐问:“你怎么知道?”
我回道:“从方才一进来,我就闻到了浓烈的马粪味道,而且庭院摆放了大量的干草,不是养马的还会是什么,玉帝肯定不会给我安排什么好的职位。”
扉乐愤愤不平:“他竟然让你养马,真是过分,明显是在作践你,灭你的威风。”
扉乐的话让我忍俊不禁,说道:“我哪来的威风,我倒是觉得这是机会,让我独居一方,给了我更多时间与姥姥团聚。”
阿岚问道:“小千,你当真相信玉帝说的话?”
我轻言细语地回道:“小心隔墙有耳。”